艾玛接下画,套上衣服后,离开了楼梯附近,去到较远处小声地打着电话。

格洛环视四周,感觉不久前发生的事如同幻觉一般。对于世界的突然离去,他害怕了,对自身的无力感到恐惧,不知道未来的自己应该何去何从,是否能够活下去。可一旦他开始考虑生死的问题,进而审视当今的自己,就发现死亡一直徘徊在自己身边,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夺走他的灵魂。

他想要找个地方坐下,希望头顶没有洞开的天花板,背部不会靠在有窟窿的墙壁,地面是完整如初的地板。这样的地方在这座宅邸不存在了。住宅虽得以保存,但也千疮百孔、岌岌可危。

眼前的一切都在折磨格洛,无论是细小的灰尘,还是硕大的石块,都让他头皮发麻,上下牙齿直打颤。

看到它们,就会想起伟力。这份伟力导致格洛的意志脆弱得如同玻璃,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让自己神经过敏。他蜷缩在大厅中央,环抱双膝坐着。这个小老头受到了太多的冲击,他的心灵却没有做好准备。

“格洛先生,我们该走了。梅梅尔先生让我们先行一步,组织等会将下派组员赶在警察来之前封锁这里。”艾玛招呼道。

“走,往哪里走。我已经无路可走了。盖诺小姐,您一个人回去就行。

还记得我同您说的辞职申请吗?我再次正式向您提出申请,如果您想要纸质文件,我现在就可以交给您。我有两份,一份在梅梅尔先生办公桌上,一份在我怀中。”

“抱歉,格洛先生。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是,梅梅尔先生,他特意叮嘱我带您回去,安全地带您回去。”

“盖诺,盖诺小姐。您不明白,或者说是不清楚。您只看见了我的低落,却看不清这份低落的本质是什么。

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就在刚才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目睹了伟力的存在。没错,伟力,伟大的无形之力。

我受不了这些折腾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倘若第一次的申请成功,我便会高高兴兴地离开政府大楼,回到家安稳地睡上一觉。大雪仍会降下,我依旧会来参加葬礼。

最后,我会死在这里,同乔伊和阿加莎,同霍夫曼一起逝世。”

“格洛先生,请不要自暴自弃。人人都会对于远超自身力量的事物感到恐惧,好比这扇窗外的处于城市边缘的两座山。”艾玛指着窗外说道,“许久以前,人们将山视为神灵,并为之跪拜和献祭,做出一些在当代人眼里是疯狂的行为。

我曾经花了很多时间思考这回事,认为这份情感的源头来源于山这一类事物身上那份无与伦比的力量。我们,只是渺小的人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感到颤抖和恐惧是再正常不过的,是刻在基因中的。但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您甚至也能获得这份力量。”

“感谢您,盖诺小姐。您没有必要向我敞开心扉。如果您真的想要让我好受一些,请批准我的辞职。”

“但是,还有那幅画。您想要的话,我......”

“没错,那幅画。”格洛截住艾玛的话头,替她说了下去,“这幅画就在您手中。这下不就是皆大欢喜了。您就当我死了,成了第三座冰雕。”

“梅梅尔先生不会同意的。”

“梅梅尔先生,没错,还有他。这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的去留由他决定,由组织决定。为什么给我的合同上没有提及这一点。

为什么我兢兢业业十多年,却依旧是一名外部人员。为什么一个可怜人乞求您大发慈悲,您却无动于衷,只知顾左右而言他。

您没有良心吗?不会心痛吗?有两个人,两个活生生的人,乔伊和阿加莎,他们死在您的眼皮底下,您却平静的像潭死水。这是坏事吗?说实话,我恨透您了。但这也有好的方面,就这样放任我离开,不要在意我的死活。”

“我并不是......起码这是两回事,您自己也清楚,比我还清楚。至少,请不要告诉我,有关您辞职的事。”

“如果梅梅尔先生问起来,您就说,‘格洛对之前辞职未受批准一事心怀不满,在回去的路上屡次阻挠。他甚至以画相逼,扬言要将画撕得粉碎。

时间紧迫,形势迫切,他借此向我提出要求,让我送他去到最近的医院。我照做后,他将画扔下溜了进去,并大喊有人在伤害他。我无法趁机捕获他,只得独自回来。’”

“我求您大发慈悲。”格洛眼见艾玛默不作声,哀求道。他低下了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卑微。

“我需要将霍夫曼先生一同带走。因为画的缘故,组织需要他的遗体。”艾玛背过身,妥协地说道。

“乔伊和阿加莎呢?”

“组织没有作出指示,意味着他们不重要。不过,等会过来的组员会处理好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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