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门洞里,两盏硕大的宫灯散发着死寂的幽光,照着门洞里立着的一条黑影,石阶上铺着厚厚的积雪。
王继恩失魂落魄地跑到晋王府前,蓦地僵立在雪地里。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却见阴森森的门洞里站着一个人,猛一看以为是个避雪的乞丐,再看身上却穿戴得很厚实很整齐。
王继恩正想呵斥他,那人却先开了口,“你还是来啦?”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好像算准了他今夜会来似的。
“程、程先生,您怎么在这儿?大雪天的,不怕冻坏喽?”王继恩最初的一瞬间以为见到的是乞丐,当认出是程德玄后,他明白了,那是晋王派人在等着他,难道晋王早就知道我一定会来?
程德玄是开封府的左押衙,他对王继恩解释说:“今天夜里有点儿怪呀,我正在开封府值夜班,到了下半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昏睡中听到晋王召唤,睁眼看时却不见人,刚闭上眼睛又听到召唤,一连三次,我怕晋王有事,赶紧过来了。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只好站在这里等。嘿,你这大半夜的跑到晋王府,什么事这么急?难道宫里出大事了?莫非皇上……?”
一连串的问话问得王继恩心惊胆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知道他一定会来,皇宫里一定会有大事发生。王继恩小声说:“等见了晋王再说。”
二人当当砸门,不料门一推就开了。
从王继恩嘴里听到兄长暴崩的噩耗,赵光义两腿软得好半天站不起来,家人们为他穿衣戴帽,他也不知道。厚厚的袍服里面,还给他加上了一副软甲。
赵光义又惊又怕,疑虑重重。真的是王继恩说的那样,皇上暴崩啦,这个宦官能信得过吗?也许是个圈套呢,诳我进宫?我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我不去?不去那是心虚,再说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的心怦怦乱跳,硬着头皮来到院里,院里站着的一个精壮青年迎上前来,探询地问:“晋王,我跟您去?”
晋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勉强摆摆手,“你?不用跟着了,皇宫里没有你施展身手的空间。”
这个青年人是个宦官,他叫卫绍钦,名义上是王府里的黄门侍从,实际上是晋王蓄养的死士。
赵光义脚步踉跄地跟着王继恩出了府门,王继恩在前,晋王居中,程德玄押后。
脚下踏着厚厚的积雪,脸颊上是刺骨的冷风,这让赵光义的神智渐渐清醒过来。当他随着王继恩一路小跑地闯进后宫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自己做了这个皇帝,一切都好控制。自己若不坐这个位子,弑兄罪名早晚会扣到自己头上,到那时百口莫辩,悔之晚矣!
三人踏雪来到万岁殿,到了閤门,王继恩让晋王等候,自己去向宋皇后回禀。閤门是万岁殿院墙上的一道侧门。
赵光义心慌腿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警钟又在耳边敲响,也许皇上还活着?也许赵德昭就埋伏在殿内?
程德玄却不管不顾,他没有退路,夜闯皇宫就是个剐罪,舍得一身剐,也要建这个拥立之功。他一把拉住王继恩,“慢着,咱们一起进去。”
又对着晋王一使眼色,大声说:“再等就要掉脑袋啦,变应之前何待之有?”一边说着一边推着晋王往里走。
王继恩似乎也明白了程德玄的意思,非常时期谁的心里都不踏实,都在揣测和提防着。于是,他退到晋王身后,跟着进了閤门。
晋王站在雪地里注视着幽深静谧的万岁殿,这里像是他从来没有到过的陌生之地,其实几个时辰前,他还在这里喝着酒。
王继恩搀扶着晋王登上白雪覆盖的石阶,进入大殿。西侧是皇上赵匡胤的寝宫,晋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也许皇上正睁着眼睛躺在榻上等着他?身后的程德玄推着他的腰,晋王身不由己地跟着王继恩来到寝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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