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大泽乡起事后的仅仅第二个年头,张楚王陈胜的部队俨然已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

这位曾慷慨激昂的喊出“燕雀怎知鸿鹄之志”的张楚皇帝,如今却只能缩在“下城父”这一方田地里,宛如章邯大军之下的困兽。

过去曾和她一起举事的吴广早就丧命,甚至是死在了自家姊妹的手上。

天下抗秦的烈火被她点燃,而她却注定要成为这第一个牺牲者了吗?

陈胜一个个细数着她过去的将领们——韩广自立为燕王,而周韍找了没落的魏王室后代,成了身处幕后的魏相——无疑,她们都脱离了张楚。

张楚皇帝不禁想起昔日在大泽乡揭竿而起时,她们假借的楚国名将项燕来——听闻这位名将也遗有一个女儿,唤作项梁。那姑娘如今已经成了天下群雄中的新届马首,或许自己的天命真的是尽了。

陈胜很惆怅,这种悲哀的情绪自从吴广死后便一直萦绕在她的心间。乃至于章邯不久前围攻陈县时,纵使这位往日的英杰亲自率领兵农抵御秦卒,然而终究是无济于事。

在今日去与最后的几个将领议事的路上,女子不禁展露了她最后的一丝松懈,向正在驱车的那人发起话来。

她的心防终究不是铜墙铁壁。

“我们真的注定要丧命于章邯之手了么?”

那位着甲的矮小女子明显有些恍惚,此刻见了陈胜竟主动向她发话,一时慌张起来:“大,大王。”

“罢了,问你也没什么用。”陈胜紧缩眉头,“庄贾,咱们相处有近十年了吧。”

“比这还要久,大王。”

“也对。”坐在车上的张楚帝王不禁苦笑,“知道吗,庄贾,你可以说是我最信任的部曲了……”

她这一句话将那只在驱车的死士彻底震慑住,名叫庄贾的车夫显然抽噎了一下,声嗓细若纹丝:

“多谢大王厚爱。”

矮小的车夫发怔的厉害,“大王,听说吕臣也叛了……”

“章邯特意放出的消息罢了。”陈胜强撑起心绪,阐释给这姑娘听,“吕臣不可能叛的,我了解她。”

“若是那时她们都在我的左右,咱们的陈县根本不可能会被秦人占下来,只是可惜,只是悲愤!”

陈胜放出这一句话后,便久久再无了动静。只剩下马车的轮子还在咯吱咯吱的驱动。

庄贾紧紧拉着套索与缰绳,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这一段路,她又该何去何从。

然而根本没过多久,她便又听到:

“听说不过二十天前,邯郸的武臣被她手下的将领杀了?”

这一句毫无征兆的话直直将庄贾骇了一惊,她仅是噤若寒蝉,一个劲的唯诺道:“她,她罪有应得……”

然而陈胜却并未应她的话。

“怎么,叛离了大王的武臣,她死了大王却不高兴么?”

殊不知陈胜只是微微的睁开双眼,怅惋而言:“纵使她自立为了那什么赵王,可是她依旧是天下抗秦的一份助力。如今这般的一位猛将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我怎么会高兴呢?”

她不由得想起了吴广。

“更何况,杀掉她的那人还又向章邯投了降。邯郸之地过去是咱们拼死拿下的,如今却又拱手相送给了暴秦。”

她断断续续的吐露出真实想法后,又补充道:“庄贾,你虽然跟了我一二十年,却终究只是眼光短浅,不能识得大局唉。这也不怪你,终究是我没有担任好这个执牛耳的职责。”

庄贾欲言又止,她确实很想逼问陈胜为何不早早说这些事情,但如今实在是为时已晚了,圣人亦然无力回天。

在抵达目的地的最后时间里,她只是问出一句:“大王还要继续抗秦吗?”

陈胜的眼光依旧平静:“秦不灭,我不亡。”

“莫说只是丢了一个陈县,就算是章邯将我阵斩。若我重生在那个大泽乡的雨夜里,依旧会选择再度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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