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照当头,日光透过窗花寸寸节节的打在屋内。
陆离均从酣睡中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脑中清明一片,侧头望望窗外一片大好的光景,伸手触了触日光,不自觉笑笑。
他伸展四肢,掀开盖好的被子,穿好衣物,撑起身子,推门而出,轻喊道:“阿爹,阿娘,有吃的吗?”
院里空无一人,桌上盖着一些饭菜,阿娘阿爹似乎都不在。
他稍稍洗漱后,美美的吃上一顿,咂咂嘴,感叹一声阿娘的手艺。
这才空下来,环顾四周,却实在想不起昨晚喝醉后,发生了些什么,他想起阿爹给了他一张什么图谱,和修炼有关?他顺手在怀中一摸,便摸到一张结结实实的牛皮图谱,确认没丢,他便不再理会,他并不对修炼抱什么期望。
想着今日玉衡府来人会在昨日的场地间教导众人修行,他略微思索,也无其他事儿做,便起身,拉上小院门,向着那场地间行去。
还未到,便听场坪间有一道沉稳男声:“修行之道,为顺天之道,天,为一切的即始,天,为一切的终结,若有违逆之心,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陆离均爬上无名山,环视整个场地,村民们几乎都的在场坪间席地而坐,甚至连阿公、阿爹、阿娘都在场坪边缘,阴凉处坐着看热闹,而玉衡府一方,搭起了一个乘凉的草棚,除了数名玉衡府弟子教众之外,并未见到韩廉明的身影。
至于方才说话之人,正是前几日牵头的陆祺。
今日他的着装倒与往常不同,不仅腰间悬着一个葫芦,还褪去了平民布衣,穿上了玉衡府的一袭黑衣,倘若细看,虽同样是黑衣,其胸口处还多出一个日头的形状。
显然,他比普通玉衡府弟子地位要更高,按照陆离均先前所听说的传闻,这衣服样式在玉衡府内也当属一个小头目,境界最低也须为扶疏。
想来,之所以陆祺先前未穿此服饰,大抵是为了亲近村民。
陆祺背手于众人面前来回走动,继续循循善诱道:“修行的起始,称之为净体,也可理解为洗髓,便是将躯体中的杂质清除出体外,这一步至关重要,若在此之前,诸位的躯体吸收过奇奇怪怪的东西,或是错误的修炼,对往后每一步皆有巨大影响。另外,年纪越大,境界提升的可能越小,这是因为躯体中所存留的杂质、杂念愈多,日后清除耗费的精力亦是巨大。若年过三十在踏上修仙之路,终身跨不出灵泽境,不过,踏入灵泽,延年益寿,活过八十倒不是什么难事......”
无名山上,陆离均伏在巨石上,恍然反应过来,男子所说的过程他再也熟悉不过,这第一步他所了解的小说中修炼的流程并无二样,先需净化躯体,而后将自身躯体当做容器,把天地间的灵气引入体内,再往后大抵又是凝聚元神,化为金丹、元婴诸如此类。
他撇撇嘴角,这穿越,连修炼体系都这么没有新意。
陆祺继而说道:“原本净体之前,还需锤炼自身躯体,少则三年,多则十年。“这话引得众人纷纷侧目,面露忧色。
陆祺见状,笑道:“不过,诸位无须担心,诸位可还记得先前三公子送给各位的土豕肉?那等土豕肉之贵重,就算是玉衡府内门弟子,一月也只能吃上一次,听闻咱们三公子赠予你们,着实让我羡慕不已。话不多说,土豕肉已然将各位身体,配合我手上这颗净体丹,无须苦练,便可直达净体,但......“
说至关键处,陆祺又习惯性的停顿,陆离均捏紧拳头,不由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他如今没有修为,当真会忍不住冲上去毒打一顿,让这位叔父改改说话大喘气的习惯,一段话十几个转折也不知是谁惯的。
陆祺面容霍然严肃,正色道:“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若是诸位十日之内没有成功净体,将被会被玉衡府拒之门外,诸位,可切莫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缘,为了诸位的前途和安全着想,十日之内,所有修仙之人,也不得随意出村,也烦请各位谅解。”
语尽,他从腰间取下葫芦,扭头向身边的玉衡府弟子点点头,而后将葫芦递出。玉衡府弟子会意,接过葫芦,将葫芦翻转过来,从其中抖落出数颗圆润如玉的黑色丸子,似乎是某种丹药。
玉衡府弟子将手上的丹药放在鼻尖嗅了嗅,即刻眯起了双目,面上露出饥渴之色,他咽了口唾沫,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忍住未将丹药吃下,而后一一分发给了村民们。
陆离均紧锁眉头,心中一凛,这修仙之事,可越来越不正常了,说是为了各位的安全和前途,实则就是软禁,到最后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
他悄然爬下了无名山,绕着场边,要去找阿公商量商量。
村民听闻陆祺所说不得出村,正有些不岔,但转而见到玉衡府弟子痴迷的神色,心下也好奇起丹药的滋味,随之平静下来。
而当他们收到那颗丹药时,众人的双目顿时绽放出精光,双手小心翼翼的将其捧起,如同捧着天底下最珍异的宝物,他们仰面,死死盯着那丹药,如痴如醉,一股疯狂之意在村民之间蔓延开来。
陆离均这时已然行至阿公身旁,见到这一幕,心中大震,急忙转头,慌张喊道:“阿公,这丹药......”
却见阿公竟也露出同样的痴迷之色,一名玉衡府弟子站在阿公面前,尊敬的俯下身子,高举的手中捧着三枚丹药,这丹药要比其余人手中的丹药愈加精巧一些,圆润如玉,虽通体为黑,但瞧久了,竟是显得玲珑剔透,若有若无的暗香袭来,摄人心魄。
陆离均望着这枚丹药,一股心悸浮起,脑海中,更是沉入另一番场景,那丹药竟是化为了几个穿着红色肚兜的童子,面容斑驳,四肢残疾,带着僵硬的笑,正在一片巨大的深红色海中沉浮,似乎察觉到陆离均的到来,三名童子齐齐看来,嘴角裂的更开了,露出里面森森白骨和少许粘黏的血肉,那笑愈加怪异。
饶是陆离均两世灵魂,见到这渗人的一幕也不禁头皮发麻,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急速的喘息起来,他不自觉后退几步,不小心绊到双腿,跌倒在地,那血海却是在这时向着他蔓延过来,从眼前,从四面八方,血海里漂浮的几名童子竟是脱离血海,急速朝他靠近。
陆离均一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能任由大脑驱使着他,爬起身子逃跑,用尽浑身气力,边用余光撇着血海,边费力躲避着血海的侵袭,那几名童子从终究还是追上了他,围绕着他,扯开嘴角血肉,阴森森的笑,无论从哪个方向瞧去,竟都是面向着他。
他心中升起巨大的惊惧,只得紧紧闭上了眼,一口咬在舌尖,剧烈的疼痛感使得他脑中清明,眼前的令人惊惧景象如潮水般褪去。
他急促喘息,环顾四周,确认回归现实之后,来不及平息方才的恐惧,便立刻上前一步,紧紧扣住阿公的手臂,不让他接过那丹药,口中急切喊道:“阿公,这丹药有问题,不能吃.....”
然而,阿公的手臂坚硬如铁,浑身滚烫以致于发红,犹如一块被烧红的铁,烫得陆离均手心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吃痛,放了开来,低头一瞧,手心竟被起了水泡,等他抬头瞧去,只见阿公陷入魔怔一般,平日淡漠的双目悠忽睁大,怔怔的盯着那丹药,其中的渴求,比场坪间其余人等更加狂热。
这时,陆祺朗声道:“诸位,请享用。”嘴角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诡笑。
话音刚落,身旁的阿公就仿若得到命令一般,极速抬手,一把从玉衡府弟子手中抢过三枚丹药,囫囵吞枣般一口塞进了嘴中,甚至都未曾吞咽,喉咙一动便下了肚中,下一瞬,他的周身浮现起一层刺眼的黑光。
他的身旁,一尊足以遮蔽整个场坪间的诡影悠然浮现,它面孔狰狞,张开尖利的五爪,伸展布满黑色倒刺的双臂,仰天嘶吼,好似被牢笼囚禁多时,放归山林的猛虎,终于重见天日,肆意释放着自己内心的暴戾。
场坪间,一众村民也是如此,饿虎扑食一般将丹药吞下,面上露出沉醉之色,周身亮起一层淡淡的黑光,身旁骤然出现一团深黑诡影,形状似一颗被黑雾笼罩心脏,上百个心脏,正有力的跳动着,浑然是一场诡影的饕鬄盛宴。
然而,这等震天的嘶吼声和可怖场景只有陆离均能看见,谁也不能体会到陆离均心中的惊惧。
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瞬,陆离均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慌张的后退几步,却是撞到了一人身上,身后传来:“怎么?臭小子,走路也不知道小心点。”
他转过身去,见是阿爹,心中大定,慌忙道:“阿爹,这药有问题。”
阿爹望了望阿公,又低头瞧着他,满脸疑惑道:“问题?有什么问题?臭小子你是酒还没醒吧?我看你阿公、叔父们吃了都无事发生,还一脸享受,不知道还以为喝了什么仙浆玉露呢!若不是我对修仙没有兴致,真想尝尝是何等滋味。”
陆离均愣住,转身再看向场坪间,却见众人身边的诡影都诡异的消失,面上的神色也恢复正常,正互相议论着吃下丹药的体验,阿公则仍是那番淡漠的神色,岣嵝身子,拄着拐杖,刚才的一切似乎仅仅是他脑海中的幻想,
他使劲晃了晃头,又用力擦了擦双眼,那幻想都再未出现,甚至那诡影也消失不见,他猛然意识到,除他之外,无人会见到方才令人惊惧的场景,他一时也分不清刚刚所见的一切的真假,甚至怀疑当真是自己昨夜的酒还没醒。
不对,陆离均抬手一瞧,一缕粘稠的血液沿着手掌滴落,那被阿公的手臂烫起的水泡渗出鲜血,仍旧发出的阵阵刺痛警醒着他,那一切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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