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大早科室主任钱文明就打电话给周心,让他今天替王宇飞知道,理由是王宇飞需要下乡义诊。
上个月才下乡义诊,这个月又义诊,明明知道自己在找阿水还要排自己值班,周心实在想不明白。
在门诊坐诊的时候,周心一直心不在焉,在想着阿水这件事应该怎么办,让阿水媳妇凑出那么多钱是绝没办法的。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是急诊科的电话,他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是车祸重伤的急会诊。
当了这么多年医生,他听着护士的语气,就知道这个外伤的患者情况非常严重。
到急诊的时候,周心看到急诊科李医生已经给患者做好气管插管了。
这个患者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脸色黝黑,呈深昏迷状态,双侧鼻腔、口腔及外耳道还在渗血出来,胸廓明显凹陷下去了。
跟急诊科医生交接班后才知道,这个小伙叫罗兵,今年18岁,没戴安全帽骑摩托车在省道上飙车,撞到马路牙子上了,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脑外科王医生会诊后,认为罗兵已进入脑死亡状态,脑死亡是医学不可逆转,脑干已经死亡,人的自我意识也已经消失了。简单地说,心脏还在跳动,但是人已经死亡了。
罗兵的母亲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双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上,父亲搀扶着母亲,眼神呆滞,看不到一丝光。
在得知罗兵的父亲器官捐献的医院后,急诊李医生立马联系了医院器官获取中心的器官捐献协调员,他们的工作负责在病人进入脑死亡状态后,与家属沟通器官捐献意愿。
协调员需要在家属悲痛情绪还未缓和之时,与他们沟通,希望能通过无偿捐献器官救助更多患者。
虽然已经脑死亡,现在罗兵的身体必须靠着呼吸机维持着生命体征。
但是如果他的父母签下“放弃治疗”,那就意味着他身上呼吸机在不久后就会被摘掉。
他们唯一的孩子罗兵也会因此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他们夫妻二人恍惚间,似乎还能想起罗兵昨天还在家里闹着要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的离开了。
他的父亲一再说,“我写放弃治疗,那万一抢救还有生机,我当父亲的于心不忍啊。”
母亲摇摇头抹了抹泪,说,“人家医生们已经尽力了,算是做善事救救别人家的孩子,签了吧。”她说这话的时候,反而很平静。
等她丈夫签完字后,她才开始放声大哭,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儿子的病床前,一遍遍的说着“小兵,妈妈很怕,很怕。”
中国人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单纯站在母亲的角度来说,儿子生命结束,又不能保留全尸,这大概是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最最沉痛的打击。但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他们还是选择把孩子所有的器官捐献出来。?手术开始前,罗兵的父母跟他做了最后一次告别。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沟通,罗兵的父亲用那颤抖的手,持着黑色水笔,在协议书上写下了“放弃治疗”四个大字,笔画僵硬,笔墨中满是不舍。
在他父母同意后,周心马不停蹄的联系了此时还住在ICU的程浩然的父母。
程浩然跟罗兵同岁,身体各项检查指标也非常吻合是这次心脏移植最佳受体。
上一个月,程浩然住进医院后,医生就发现他是心脏重度衰竭并伴有多瓣膜病变,在保守治疗后,病情仍旧在不断恶化。
他的心脏血管堵塞太严重,心脏收缩能力持续恶化,心功能日益衰弱,现在心脏移植是唯一能挽救他生命的方法。
心脏移植通俗讲就是把病人(受体)的“坏心”取出,然后把配型成功的器官捐赠者(供体)的“好心”重新缝合到病人胸腔的过程。
半小时后,一个戴着红色眼镜框,挎着红色包包的女人,脸型消瘦,眼神犀利,挺着大肚子,时不时抚摸着腹部,旁边跟着一个留着寸头矮胖矮胖的男人,男人紧紧跟在女人身后,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尽量和女人步伐保持一致。
女人一进医生办公室,兴奋的问:“周医生,找到供体啦?”
周心点了下头,跟他们详细谈了心脏移植的风险。
女人听完后,突然冒了一句:“你说那个供体读书好不好,我们浩然读书很好的,我听说有人换了心以后就不会读书了。”
这话如一根针刺在周心的心头,人家父母含泪将自己孩子身体器官捐给你家孩子,最终落了个“死无全尸”,而她竟然怕这颗健康的心“带坏”了他的孩子。
她可能不知道这颗供心有多珍贵,我国每年约有30万因末期器官功能衰竭需要移植的患者,但仅有1万多人有机会获得器官移植,供需比例仅为30:1。
周心想发脾气,想想还是忍住了,现在救人要紧,用极力压低语气说:“不好意思,医生无权告知受体本人及其家属任何关于供体的身份信息,请理解。”
器官捐献流程是采取“双盲原则”的,即捐献者和受捐者资料、信息不互通,当然双方也不能见面。
一个是为了减轻受捐者的心理压力。想到未来他会捐出他的器官给自己,有人可能会有压力或者愧疚感。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