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淑一整天都刻意躲着哥哥,好在明仁忙着招呼岳父母,忙得手不停歇,脚不沾地,顾不上搭理她。吃过了饭,她又怕嫂子问得露出破绽,没敢去逗小侄子玩,说声累,告了退,早早地就回屋了。她心情既兴奋又紧张,亦梦亦醒到次日早上,算计着时间,跑去厨房抓几块油炸的馍馍片,边走边吃着,就去找书慎。
书慎早就备好了说辞,见跟前没人,满脸轻松地告诉她,那些传单一张不剩,昨晚就张贴到周围各村各庄了。他怕她不信,甚至还编造了些惊险的情节。另外,他还十分认真地给他解释,之所以没在明月堡张贴,是怕被追查笔迹,给文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文淑听书慎绘声绘色的讲完,虽说在明月堡见不到那些传单,想起来多少有些遗憾,但想到书慎能为自己这样做,还是感动不已。
“书慎哥,这回咱们是真正的同志了。”
“是的。二姑娘。同志。”
“以后不许叫我二姑娘,叫我文淑。”
书慎心里蛮不是滋味。他哪曾这样睁着眼睛说过瞎话!他辜负了她的信任,可在这时候,他怎么能将真相告诉她呢?这辈子的瞎话都说给她了!他应付了一会儿,说要到教室批作业,问是不是等他下课再聊。文淑说,书慎哥忙你的,我去别处转转,改天专门谢你。
她在街上走着,狗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嘴里叫着“烧掉啦,烘!烧掉啦,烘!”,从文淑身旁跑了过去。文淑只当他说什么浑话,不以为意。回到府里,她跟娘说,要到城里伯父家,给哥哥明孝打个电话,让他买几本书寄回来。妇人说,跑跑跑,就晓得乱跑,家里刚住下戚人,怕照顾不周到哩,你不要耽搁,办完事就回来。文淑爽快地应了,出来叫上马车就上路。
明月堡到绵上县城,两条路,一条近些,一条远些,中间分别要路过好几个村子。马车走的是龙凤河这边。路过第一个村子,文淑就要拐进村里走一遭。和明月堡一样,各村都管控着。多亏斛家在当地响当当的名号,听车上是穆修家的二千金,立刻就放行。马车在街上咯噔咯噔走着,文淑隔着车帘儿左看看、右看看,愣是一张传单标语也没看到。经过第二个村子,亦是如此。文淑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莫非这么快就被人撕掉了吗?她不死心,来到城门口,见那里士兵荷枪实弹,盘查得更严,进出之人皆要搜身,就打消了进城的念头,从另外一条路往山上来。
又经过两个村子,又沿街顾盼了一回,仍未见有新张贴的标语传单。在离明月堡最近的堡北庄,文淑见丁字街口有几个老者站着闲聊,下车过去。她转着弯儿问人家,说俺村里到处贴着抗日和减租减息的标语,你们这里怎么一张也不见?人家见是个漂亮姑娘,说俺村是模范村,甭说没张贴,就是张贴了,也早做了擦屁股纸,你一个姑娘家,操这心做甚?她说,俺只是好奇,不是说红军要打过来了吗?人家就说,谁打过来也一样。我们这些老汉怕啥?倒是姑娘你,小心被抓去当了压寨夫人哩。
看着出了村口,还是没有!文淑突然想起了狗儿。想起狗儿从她身边跑过时,疯疯癫癫吆喝着“烧掉了”的话,似乎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才有些明白。莫非,她写的东西被哥哥发现,付之一炬了吗?这个耿老师,办事咋也靠不住!她由疑惑而失望,因失望而恼火,恨书慎不坦荡,恨他伙同哥哥,一起来骗自己。若非自己走这一遭,怎知是他们从中作梗!她让赶车的驱车疾驰,她一刻也不想等。她要马上见到书慎,非得要让他说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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