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射入洞中照在钟满脸上,钟满在鸟语虫鸣中睁开眼。见石榻上的颂拉芸仍未醒,回想起昨夜自己花样百出问了半宿,她倒真是有问必答、言无不尽,为平复自己内心那小小的不忿,也确耗费了这美人不少精力。不知怎的,钟满有些愧于看颂拉芸那张俏脸,独自走到洞口,欣赏外面的景色。

天已放亮,谷中晨霭还未散净,隐见峡谷对面绝壁上挂着一条细长的瀑布,飞流直落谷底涧中,激起的水雾在日光照耀下散射出若有若无的彩晕,偶有羽色鲜艳的鸟儿成群从洞口飞过,真乃世外仙境!只不知原先住这儿的洞主是怎样一位人物?

竟忘了问!

“你昨夜对我做了些什么?”

钟满闻声转头,不知何时颂拉芸已坐起身来,正面带狐疑地看着自己,眼中略带疲惫。

“夫人请宽心,昨夜夫人被自己所养蛊虫误蜇,在下陪着夫人说了会话见暂无大碍便独自到洞口处歇息了。”钟满借着一揖避开颂拉芸的目光,暗自祈祷《蛊经》所言不虚。

颂拉芸醒转已有片刻,自视身体并无异样,凭着模糊的记忆确定钟满未趁人之危,回想起算上先前入城报信钟满已搭救过自己母子二人两次,心中已无猜疑,且暗存感激,只是此刻头仍有些隐隐作痛。

天已放亮,千臂神猿莽猜想必已远遁,颂拉芸心中挂念幼子,一刻也再不想耽搁,与钟满匆匆回城。

昨夜,侯文杰将小颂拉栩缚在背上,尽使窜天猴的本事一路狂奔,途遇乍仑搜山为乍仑指引了方向。幸运的是巴蓬和罗费也回来了,只是罗费受了重伤,是被巴蓬扛下山的。

钟满见罗费面若金纸,不忍将其独留黑崖城养伤,坚持要待其能下地骑马后一同出发。乍仑有事不能久留,于是与钟满约好后先行归国。

幸得罗费伤势虽重却暂无性命之虞,颂拉芸令人拿出府中所藏秘药珍品为其疗伤进补。钟满和罗费暂住城主府,让胡健暂管手下人马一应事务,每日进府向钟满汇报请示。

栩儿那日受了些惊吓,但毕竟是小儿心性,过不多久便又恢复了活泼好动。

“泡泡,泡泡!”

钟满和颂拉芸正在园中石桌前议事,栩儿又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趴在钟满膝上。

钟满喜这小儿,顺势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颂拉芸也未阻拦,只是对追在栩儿身后的丫鬟点点头示意不碍事,又用佰丽语对栩儿说了两句话。

“栩儿似是跟先生有缘呢!”颂拉芸抿嘴笑道。

“是啊,我也觉得这小娃娃喜欢我,否则为何总让我抱抱。”钟满双腿上下抖动,颠在栩儿那肉肉的小屁股上,栩儿咯咯直笑。

颂拉芸一愣,接着忍俊不禁,“先生在府中还要住些日子,不如我教教先生佰丽语。”

钟满欣然答应,看着膝上可爱的栩儿,想起一事,道:“不知乱屏为何会突然向夫人下手。”

颂拉芸面色一寒,“费尽心机,无非是打黑崖城的主意!只是手段太过卑鄙,日后我必报此仇!”

“我方近日连番大战,人困马乏,乍仑这支援兵又刚离开,而对方请来高手相助,不得不防!”钟满提醒道。

颂拉芸心头一暖,“仅凭先生自称‘我方’,已让芸深受感动!连同前两次相救之恩,芸一并谢过!”说罢起身欲拜。

钟满膝上有孩子,忙坐着虚扶一记,道:“夫人既是夏人,而我深受夏恩,你我同气连枝,不必言谢!”

“嗯?”颂拉芸闻言抬头盯着钟满。

钟满方知失言,要补救已来不及,干脆大大方方说道:“夫人那夜洞中吐露身世,幸只入得我一人耳,此事也将到我为止,请夫人放心!”

其实这两日颂拉芸自己按《蛊经》所言配了些药服下后依稀回忆起洞中一些片段。只是数日间对钟满印象已大为改观,连番同生共死后更是生出些微妙复杂的情感,再也动不了勾心斗角的念头,钟满既说不会外传那便是不会外传。

颂拉芸先自转回之前的话题,言道:“先生提醒的是!芸昨日已用独门秘法发出讯息,家师不日便会赶来相助!”

“尊师是何方高人?”钟满颇感兴趣。

“家师姓白,但我一直唤她水姨。”颂拉芸也不隐瞒。

原来颂拉芸的师父即是当年在靖安质子府照料她的老妈子,身份亦师亦仆。二人背井离乡在靖安相依为命十多年,感情胜似母女,后颂拉芸出走纱罗水姨也跟了来,在颂拉芸出嫁后仍恋恋不舍,又在附近的山洞里住了三年才离去。水姨虽为女流,所学颇杂,除一身武功外,兵法诡道、修身炼气、巫蛊阴阳、奇门遁甲无一不通。她的出身来历从未与人说起,只知当年救过老土司王也就是颂拉芸父亲谢猛的命,却又拒绝封赏,只愿携子在府上为仆。

竟有如此奇人,钟满不禁感慨,对水姨又多了几分好奇。

药香萦绕中,博加特小腿上绑着木棍,头枕双臂,仰面望着房梁,百无聊赖。

他永远忘不了看到阿黛尔的第一眼。

那是一个初夏的早晨,花月教总坛的花园内,做完早课的博加特正领着一帮师弟追逐一只野兔。此时的博加特虽才十五岁,却已初步展现出领导才能,他指挥一帮孩子们左赶右堵,将野兔逼入昨日布好的陷阱。谁知那野兔颇为机警,竟未被机关捕住,眼见一跃就要逃出园子。

关键时刻,博加特像头小猎豹般纵身猛扑,将兔子从半空扑下按在地上。然后爬起身,一手拍着身上尘土一手抓住兔耳朵向同伴们炫耀。

“放开我的兔子!”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博加特扭过头,不由看得呆了。

一个白衣小女孩沐浴着晨光站在身前,金黄的头发瀑布般铺满双肩,碧蓝的眼睛如桑伦湖一样清澈深邃,裙下露出的小腿笔直纤细,宛若仙子。

“放开我的兔子!”小女孩又说了一遍。

“你的兔子?”博加特挑衅地问。

“对,我的兔子,还给我!”小女孩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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