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浅山盯着刘美萍一时三变的脸,冥思苦想,试图从记忆的沙堆里挖出些线索。

正琢磨着,又一辆转运床被推了进来,病床上的人瘦瘦小小,光头,一张脸惨白得吓人。貌似父母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守护在病床两侧,忧心忡忡。

“让让。”小护士见刘美萍还坐在空病床上不动,语气有点冲。

“嘿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没一点儿服务精神!”刘美萍嘟囔着站起来。

那位父亲瞅了眼中间床位,皱起眉,眼神瞟向裘浅山这侧,而后几不可察地给孩子妈妈使了个眼色。女人会意,俯身在行李包里翻找。

裘浅山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对父母的意图,他现在躺的这个靠窗床位明显更为宽敞。

“那什么,大姐,”女人直起身冲裘浅山笑了下,话却是对着刘美萍说的,“我家小孩才从ICU转出来,这几天离不开人,我们得轮班守夜,您看能不能跟我们换个床?”她话说得客气,说完又马上将一大袋奶粉塞进刘美萍怀里,态度诚恳至极。

刘美萍低头端详片刻,眼睛一亮,抱紧了些,几乎是立刻就要满口应承下来,但对上病床上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她堪堪耐住性子道:“那什么,朗朗,大夫说你住不了几天,你看......”

裘浅山不出声,就那么静静望着她。倒不是想给她脸色看,是实在有些无语。

“婶,我哥也才从——”邱慢慢细声细气地开口。

“哎呀,咱得将心比心,体谅别人不是,”刘美萍打断她,食指指着病床上的小孩,“你看这娃瘦得啊,一看就比你哥严重多了。”她声音洪亮,正义感十足。

扫一眼病床上的小孩和那对神色复杂的父母,裘浅山淡声道:“是,婶子心善,听您的。”

刘美萍似是觉得过于顺利了些,脸上的神情迟滞了一瞬,随即笑逐颜开。

裘浅山没什么随身物品,在护士的协助下将两张病床调换了个位置,很快便安顿好。他冲邱慢慢抬抬下巴:“慢慢,把东西还给人家,相互体谅一下的小事,咱不能收人家东西。”

“你——”被原话奉还的刘美萍眼睛都瞪出来,死死抱着东西不松手。

邱慢慢看看病床上的哥哥,又求助地看向唐逸轩,头越埋越低。唐逸轩不耐烦地走上前,从亲妈手里抽走东西扔到小孩病床上,一扭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裘浅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收回视线,忽略掉有火没法撒的那张大脸,冲那位母亲浅笑了下:“在哪儿都是躺着,真的没关系,别往心里去。”

“那就不跟你客气了,小兄弟需要用人的时候招呼一声。”那位父亲接口道,冲裘浅山和善笑笑,斜一眼刘美萍,将奶粉收回包里。

裘浅山点头致意,转而对护士道:“还得麻烦您帮我改一下床号。”

小护士摆摆手往外走:“不麻烦,医嘱还没下,来得及。”

“呦,几天不见,倒是变得会说话了。”刘美萍憋屈得不行,脸色一阵青,一阵黄,可偏偏又不能发作。

裘浅山不接腔,也懒得解释。

住进脑外科的无非三类病人:脑外伤、脑出血,颅内肿瘤。这小孩没有外伤,看年纪也不会是脑出血病人,那十有八九是脑瘤......不难想象他的家人有多煎熬。

然而他的默不作声让刘美萍愈发尴尬,绷了会儿正待发作,裘浅山忽然撩开眼皮,淡声开口:“刘婶,您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刘美萍脚步一顿,是了,不能耽误正事。

“咳咳,”她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拉着脸硬生生转开话题,“你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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