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诚看着那三个家伙向护士打听名字后,往某间病房走去。
转头一瞅,却发现李定坚又跑回晾衣区。
他背身依在窗前,指间夹着香烟,在一条红色内裤下方,作沉思状。
“舅舅,怎么又抽起烟?”
“没事,你先去照看外公,我烟瘾犯了忍不住,呵呵……”
李定坚讪笑一声,眼眸闪烁贼光,飞快回头瞥了眼。
方诚疑惑地瞧了他两眼,便独自走向外公病房。
作为癌症住院区,这里的气氛明显比其他楼层更加压抑肃穆。
遇见的每个人都是愁眉紧缩,自顾自拿着水瓶、尿盆或报告单,无声地匆匆走过。
当方诚经过护士台时,却又有一阵喧哗响起,打破凝重的氛围。
貌似有人在喝骂、撕打,其中还夹杂着孩子揪心的哭泣。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打了!”
“马哥,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保证连本带利还给你们,绝对不再拖欠!”
吵闹的声音是从803号病房传出的。
与外公所在病房挨得很近,仅隔着两个房间。
随后只听“哐当”一声,那扇病房门被粗鲁踢开。
紧接着,一个身材矮小的黄毛拽住一个年轻妇女的头发,把人从病房里强行拖出来。
年轻妇女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还兀自双臂乱挥,想起身保护被另一人抱走的孩子。
正是那三名疑似社团分子的家伙,与病人家属产生冲突。
身穿黑色弹力衫的壮汉最后走出来,单手扼住一个瘦巴巴的男子脖颈。
那男子满脸涨红,无力伸手捶打,像是在挠痒痒似的。
这幕场景引来其他探病的家属,纷纷走出来,聚在走廊上观望。
护士们有的不知所措,有的赶紧拨电话找保安。
方诚也站在人群中,默默观望。
这对夫妇他见过几面。
丈夫是个货车司机,妻子为了照顾患白血病的孩子,辞去工作,全程看护。
因为与外公病房离得近,且同样住院很长时间,偶尔会串下门,算是比较眼熟。
听母亲说,他们孩子单做化疗就花了大几万。
若想完成整个疗程和手术,至少还需要三十万以上,负担比起自家可以说沉重数倍。
估计逼不得已,才向黑帮背景的放贷公司借款,筹集医疗费。
那妻子忽然发疯似地挣脱开来,扑向穿弹力衫的壮汉,死死抱住他的腿。
“大哥,你行行好,再给我们点时间,我儿子马上就要做骨髓移植了,他现在绝对不能出事!”
“唉——”
壮汉面露为难之色,叹了口气:
“妹子,你求我没用,老板下了死命令,都是打工仔,我们也很难办的。”
转头看向被自己抓住喉咙的男子,遂松开手掌,接着又道:
“这样,要不你们先把利息结算清楚,让我回去有个交代。”
丈夫剧烈咳嗽几下,大口喘着气,吞吞吐吐道:
“可是,利息那么高,要四万多,我们连手术费都还差好多……”
“英俊,阿东!”
壮汉闻言,不满地命令两个精神小伙继续动手。
丈夫慌忙用身体挡在妻子前面,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马哥,有事冲我来,别伤害我老婆和孩子!”
“我……我真的联系上一个老板,可以把肾卖给对方,只要能顺利拿到钱,治好孩子的病,剩余全转给你们……”
这时候,保安已经闻讯赶过来,他们手里拿着防暴棍,吆喝发问什么事。
那个叫“英俊”的黄毛登时跳上前,亮出一把折叠刀,凶狠威胁:
“警告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啊,今天不把钱要到,哥几个就跟谁急!”
一群保安面露惧色,只是连声劝说:
“大家冷静点,冷静点。”
除了这些话,就没有任何应对之策。
方诚紧盯着那三名闹事的社团分子。
听到身后病房里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双眉更是拧在一起。
那是外公的声音,他应该也被吵醒了。
“这帮饭桶,连几个混混都搞不定。”
人群后面,李定坚探头缩脑,嘴里小声嘀咕。
脸上还特意戴了医护口罩,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大叔,人家一个月工资才多少,换做是你,你敢上吗?”
旁边有个小护士忍不住反驳他。
一位病人家属貌似感同身受,也是唏嘘不已:
“唉,都是苦命人……”
旁观群众虽有恻隐之心,但都只是说小声非议几句,没人敢于站出来。
弹力衫壮汉环顾形势,皱着眉头,下达最后通牒:
“那行,我们先带孩子回去做个客,什么时候凑足钱,你过来接人。”
“别这样,马哥,求求你行行好!”
“小宝,我的小宝啊——”
年轻夫妇嘶声竭力,拼了命想要抢回孩子。
“松手,操,你们都统统给老子滚开!”
马哥手下的两名小弟也被惹毛,不停地踢踹夫妇,威吓保安让出路来。
孩子穿着病号服,有些天真懵懂,却也知道父亲和母亲正在遭受殴打。
于是在陌生人怀里,不停号啕大哭,脸蛋挂满泪痕。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突然——
有个声音喊道:
“喂,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如利刺拨开病房区的层层嘈杂,落入所有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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