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日头西斜。
白昭背着银弓,腰间悬挂箭囊和一柄刀,携着白卢,和凑热闹的陈三叔一起,沿着羊肠小道,往飞马镇而去。
途中经过一个谷口,迎面遇到一拨从县城来的人马。
锦帽貂裘,骑着高头大马,各个携弓箭带猎犬,颇为剽悍。
一大一小两人,很机灵地牵着白卢,往边上躲了躲。
却仍被为首的中年人喊住。
“喂,你们俩,前方是个什么地方?”
三叔走上前了一步,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笑道:“几位是来猎虎的吧。
这边三村一镇,往西边是甘棠村,往南点走,是芙蓉村,北面是木犀村。”
壮硕中年拍拍马鞭,抬头环视一圈,似在观察此处谷口地形,连连颔首,“不错,不错。”
“若是大人无事,那我叔侄,便告辞了。”
中年回过神来,俯视扫了一眼,摸着坐在马背上的一条黑犬,望着白卢,说道:
“那只白狗精气神不错啊。”
陈三叔很谦卑,“乡下野犬,入不得眼,入不得眼。”
中年孟荣生摇摇头,等到两人离去,马鞭一指四周,对旁边的人笑道:
“若是在此谷口埋伏一彪人马,以逸待劳,突然杀出,将那‘铁面’围住,尔等说说,他能跑得了么?”
左边一名枯瘦随从,腰间别了一把柴刀,一柄斧头,犹如樵夫,说道:
“四爷,关键是要引蛇出洞,将那铁面诱出城来。”
孟荣生点点头,“北面那伙山匪,联络好了,甲胄弓弩已经陆续运来。
只等时机一至,就在这里埋伏,西边乃青栀国,正值动荡,群盗蜂起,乱匪越境,戕害百姓,鱼台捕头因公殉职,丧于贼手。
加上朝廷想让他死的人庇护,掀不起来风浪。
这鱼台县,依旧是我孟家地界!
铁面害我子侄,不杀此獠,难解心头之恨!”
说着,他狠狠地一甩马鞭。
樵夫拱手请战,面色凶恶,“他害我两位兄弟,不得已潜入山中,意外惨遭他人毒手,不得不报。
四爷,届时我愿意为前驱!”
“好!”
孟荣生哈哈大笑道:“既然来了,那么咱们也猎个虎,听说有头虎王,杀来予我大哥补补!”
此趟出来,更大目的是为侦察地形。
……
白昭远远回望一眼,皱着眉头,问道:“三叔,那伙是什么人,看着不像是狩猎的。”
“县城孟家老四,第一关的武夫。”
“不管是干什么,咱们尽量莫要招惹。”
陈三瞥了一眼,稍稍沉吟半响,说道:“阿狗,以后混迹江湖也当如此,遇到强人,该低头该弯腰,莫要觉得卑躬屈膝。”
“我又不傻。”
白昭指了指自己,纳闷自己平时一点没莽过啊,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嘛,这又没什么丢人的。”
“好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初我年轻气盛,可因此吃过了不少的亏。”
三叔砸了咂嘴,本想劝诫,瞄向阿狗,又想起来这小子父母早亡,早早体会人间冷暖,确实不似寻常不经世事的少年,那般年轻气盛。
“走吧。”
两人到了镇子,便见南边,一群猎户汇在一起。
有大有小,穿着的是自家制的兽皮衣,拿着的是叉弓盾牌,头戴顺风襆头。
是典型的猎户打扮。
为首是个鬓间星霜的精瘦老者,双目锐利如鹰,姓孙名虎,威望最高,说道:
“那群畜生最近两天,必然还会再来,今夜分在镇子四处,小心布置!”
安排好了诸事,众人正要散去,瞧见迎面走来的陈三,议论声音顿下,纷纷侧头,笑着喊了一声,“三叔!
您老怎么来了,也要帮帮场子?”
“咱们飞马镇上,出了这等的事,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陈三双手拢袖,仅仅腰间悬了把刀,无弓无箭,点头应答,最后望向孙虎,“老孙,怎么个事。”
“三哥。”孙虎笑了一声,知晓陈三不善狩猎,弓术稀松平常,于是说起自己判断。
两人交谈之际,白昭跟在后面过来,左右拱手,对三叔的人望,见怪不怪。
听说老头年轻之时,在村镇里,坐的可是头号交椅。
“阿狗怎么来了?”
甘棠同村的人喊了一声,引得周围一众猎户目光聚来,打量一番这背弓挂箭,不知是谁家子的少年,以及那条白卢,哈哈笑道:
“好小子,不愧是咱飞马镇人!
不过还是个雏儿吧,对付大虫,一般土狗可不顶用,连追都不敢追,更没办法打围。”
“回家去吧,待会儿可顾不上你!”
白卢听懂了话,仰着脑袋,汪汪地叫,似乎是在极力展现身姿。
上次遇到大虫,它可冲上了前,掏了一把后裆!
白昭无奈摇了摇头,最近习武不假,箭术百发百中不假,但是近乎闭关苦修,没在人前露过手段。
自是名不见经传了。
正和孙虎闲聊的陈三叔笑了笑,侧头说道:“老孙,阿狗最近跟着我习武,箭术同样远胜常人,安排让他一起。”
‘我怎记得你的弓术一般……’
孙虎面露狐疑,心中寻思,没问出口,喊了一声,“六子,你带这小子去北边,给年轻人涨涨见识也好!”
一名青年应了一声,拍拍白昭肩膀,笑道:“阿狗是吧,我叫周六,跟着来吧,咱们到镇北边守着。”
白昭瞧了一眼三叔,点了点头,旋即转身跟了上去,疑惑问道:“六哥,不去山里找大虫么?”
“知道孙虎叔的绰号是啥不,打虎将!最擅猎虎,远近皆知。”
周六勾肩搭背,说道:“孙叔逛了一圈镇子,让咱这两天守着,断定大虫还会过来,那就一定会来!”
打虎将,李忠是吧?
可能因为受了江湖影响,或者是酒馆茶楼说书成风,这世界的人,不管高低大小,都爱起个绰号。
村中孩子,小小年纪,玩过家家,都得鼓弄个虎先锋,熊将军的自称。
白昭心中吐槽,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跟着到了埋伏地方。
可却一夜无事。
直到第三天凌晨时。
五头大虫,前后相随,进了镇子。
白昭受了照顾,不必巡视,坐在北边牌坊旁的棚屋当中,和白卢紧挨着闭目养神入睡。
忽而听到外面一声响箭,穿入半空。
清脆刺耳。
立刻爬了起来,一人一狗夺门而出。
周六和几个人过来,要朝西边跑去,喊道:“阿狗,要去跟着,记住,别靠太近!”
“好!”
白昭应了一声,取下弓箭,夜色当中,竖纹轻动,不管是否隔着墙壁,周围十余丈范围内的动静,映入脑海。
不走两步,耳边传来一声沉闷虎啸。
“还真来了,这孙老前辈,打虎将没白叫,门道果真不小。
相比之下,经验我还差得远了,回头虚心请教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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