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天狼收养,到地之崖攀爬而生,再到剑阁习剑看书,其实,江恨一直追求的,是修道。

武道,剑道,都只能算是修道路上的一步台阶。

他并没有真正地赋予这些台阶什么意义。

即便是复活自己的狼妈妈,那也只是修道的目的,并没有剑道的目的。

剑,可杀人,可救人,可防人,可胜人。

但唯独不可能,复活人。

所以,从始至终,江恨的剑心都没有过。

可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

而是无。

无和没有是两个概念。没有算是一种缺失,而无,则是空旷。

空旷到可以容纳万物。

万物一词,没有主次,自然,江恨的剑心便很难说该归于哪一类。

有的人,其剑心是武道巅峰,有的人,其剑心是济世苍生,有的人,其剑心是称霸天下。

每个人,其内心都想着拿自己的剑道去做什么,所以便有了心。

然而,江恨不是这样,他只是恰逢在看求道书籍时,看到了很多关于武技的书,而他又身处剑阁,免不了被江玉寒以武道剑道教育,再加上《无极道盾》的诸多次回放,他才慢慢认识到什么是剑道。

可今日,他早已不在剑阁,没有江玉寒教导,也没有书籍可看,唯一伴随着他的《无极道盾》,也在刚才一瞬,被他抛之脑后。

没有束缚,亦没有引导,他的剑变得空洞,却也无比空旷。

此刻,他的剑与高战远的剑剑尖相抵,似乎就如同针尖对麦芒。

可剑心“无”的存在,使得他的剑又那般宽广,就好像此刻与高战远抵抗的,是一枚盾一样。

看到江恨的剑心,高战远无比欣慰,但又无比惆怅,表情很是复杂地说道:

“道门最是无情。”

此时江恨的剑道嫣然已经步入了修道行列,只不过他修的,是修身的道,而并非一般的剑道。

“当年我创立剑阁,原意是想让一部分人走些捷径,以剑入道。这样,即便不能真的拥有修为,却能强身健体,造福一方。

可谁知,剑阁的剑众后来渐渐背离我的初衷,除了剑阁三决以外,竟然对剑情有独钟。更是为此走上邪路。最终,在其没有铸成大错之前,我不得不将其清除。

本来,我以为江玉寒以仇恨入道已经算是极致。

可没想到,今日的你,居然是以‘无’入剑道。”

说话间,高战远手中的剑气消失,这次比试,就此结束。

没有输赢,不谈胜负。

江恨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气,不敢相信,这便是他的剑心。

“剑祖,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无”有很多种,无情也是其中的一种。

“看多生死,有时候便看惯生死,而看惯生死,则有可能看淡生死。不被情感所左右,有时候也不失为一种好处。当然,不怕无情化有情,只怕有情变绝情。”

“不怕无情化有情,只怕有情变绝情……”

江恨想了想刚才高战远的话,摇了摇头,不太懂。

忽然,远古战场开始崩塌,如同沙土一样,在江恨周边消散。

而后,一缕阳光,照进洞内,照在他身前的高战远身上,其周身的零星灰尘,也在这阳光下被映衬,许是因为剑祖的关系,此时的高战远并不像什么将军,倒像是已然入道的……仙人。

一夜时间,因为远古战场“热血”的原因,江恨没有感觉到困意,他甚至有些激动,激动于自己终于找到了剑心,尽管,剑心是“无”。

“你有了出世的剑心,却要走入世的路子,这路终究是不好走的。可无论怎得,都莫要忘了初心。”

“谨遵剑祖教诲。”

江恨无比认真地躬身。

按理说,作为江玉寒的后继者,他与高战远应属敌对关系。

可江恨自己清楚,他与高战远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仇恨。甚至在寻找剑心一事上,高战远还算是江恨的师傅呢,当然,严格意义上,是师祖。

“你的剑,王铁匠应该已经打好了。下山去吧。”

此时,高战远背对着江恨,看着东方升起的太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确实,也该下山了,与剑祖的一夜之缘,也终究是该结束的。可江恨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高将军,你就没什么想再和我说的?”

这句话与他第一次下山时说的话大致相同,可放在此刻,却终归是不同的感觉。

当然,这次高战远也没有再说什么“不急”,而是认真想了想。

而后,似是真的想到了什么。

“我估摸着你应该是要去南方的,不会再回剑阁了。所以那些年与其他人说的话,也不必和你多说,毕竟,你不会帮我给江玉寒带话。至于你去南方一事,我倒是要嘱咐一点。”

江恨这回无比认真地侧耳聆听,因为高战远刚才说的是嘱咐,那定然是出了城也不会忘记的事情。

“您尽管说。”

“你要小心一把剑。”

“一把剑?您是说,到了南方,我要小心一把剑?那剑,可有名字?”

“有!有吧……”

不知为何,对于这个极其简单的问题,王将高战远却踌躇起来。

“名字……应该叫……浊尘。”

高战远十分含糊地说出了剑的名字,但江恨看他的表情,似乎他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能让王将,亦或者剑祖嘱咐的剑,定然十分危险,可现下只是说一下名字,居然就让高战远这般犯难。

这很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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