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听话,不然绿怪物会来吃你的。”

这是这七年,中州北境最为盛行的吓唬哄骗孩子的话。

阿猛已经十岁了,对于自己阿娘说的这些“狠话”,他很是不屑。

北境沦陷的这七年,阿猛已然知道兽族的存在。

个头大,长着獠牙,身上衣物极少,面露凶相,与早些年庙堂中供奉的些许凶神都有些相似,看上去的确很吓人。

但他们这些年出没人族领地,并没有对人类进行过屠杀,且都是单一的一些个体,想来是有些吓人,可更是有些唬人。

怀揣着这种想法,阿猛并不惧怕所谓的兽人,以致于寒冬天气,天渐渐显露疲态之时,他还是自顾自地打着雪仗,堆着雪人。

然而,生来很是具有勇气的阿猛,在下一刻还是愣在了原地,亦或者吓在了原地。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兽人,成千上万的兽人。

……

兽族右路将军拉莫斯走在一万大军的最前面,看着北方那座看似不远的剑阁,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而他身后的兽族大军,此时情绪也如他一般,低落无比。

如今,中路军兼总统帅巴图鲁的阵亡,使得兽族大军群龙无首。

按理说,兽军中,资历最老的拉莫斯会成为新一代的兽族统帅。

但他自己明白得很,现如今,兽人,压根儿不存在什么领袖或者统帅。

可以与江玉寒抗衡的巴图鲁没了,江玉寒便已然可以一手遮天了。

乌迪尔?

他确实很聪明。

但聪明有个屁用?!

现在还不是守在那个智者大人身边寸步不离吗?

兽族将军不做,非要做走狗。

拉莫斯怨恨地看向身后那辆马车,以及马车身旁的乌迪尔,无奈至极。

当然,最后他那怨恨的眼睛,注视的,则是另一辆本该押送粮草的马车。

因为那马车上,现在躺着一个昏迷已有三个时辰的少年。

江恨吗?

江玉寒的恨真的能够带领我们打败人族吗?

拉莫斯感受着身侧树枝上偶尔散落的白雪,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比北漠的任何一个寒冬都要寒冷。

……

坐在马车里的江玉寒不时得便会发出几声咳嗽。

他身患寒疾,不宜在雪中常驻,这件事情,所有兽人都知道。

但今日,他在那地之崖坐了三个时辰不止,已经冒着寒疾复发的风险,等着那个代表兽族最后希望的巴图鲁爬上山来。

可事后,似乎并没有哪个兽人对此事心存感激,相反,群龙无首的兽族大军,若不是有着“强者为尊”的本性,此刻定会将江玉寒以及那个叫江恨的少年碎尸万段。

“不急于一时,安营扎寨吧。”

果然,江玉寒用疲惫不堪的声音,向马车旁的乌迪尔叮嘱道。

随后,乌迪尔命令兽族大军停下休息,安营扎寨,明日再向北山剑阁进发。

经历了近半日的奔波亦或者等候,本就不想继续劳作的暖阳终究下了山,星辰点点之际,整个兽族大军没有一人饮酒取暖,从未有过的死寂席卷而来。

江玉寒帐中……

身为兽族智者的江玉寒,此刻正坐在火炉旁,认真地注视着火炉中那温热的炉火。

而火炉另一侧,乌迪尔也一样一言不发地看着火炉。

“差不多了。”

忽然,江玉寒挥起自己的右手,一把木剑从袖中飞出,直刺向眼前的火炉。

随后一个回手,那木剑便从炉中提起。

来回甚是简单,甚至有些平常。

唯一与出剑时不同的是,木剑上挂着一个黝黑的物体。

江玉寒晃了一下木剑,这才把黑物甩下。

而炉旁的乌迪尔也没有闲着。

他拿起那黑物,挪到嘴边吹了吹,随即掰开。

这样一看方知,那是一个烧熟了的红薯。

江玉寒看着乌迪尔手中的红薯,闻着那股子香气,满意说道:

“红薯这东西,就得注重火候,刚放进去就想拿出来吃,你得牙口好不说,还得有容得下千层热浪翻滚的肠胃。火候过了,便得忍着糊味,咀嚼那份干涩。

人啊,又何尝不是?很多事都不得不做,但也不得乱做。得懂得分寸。”

江玉寒说话间,便伸手拿起乌迪尔手中的半个红薯吃了起来。

这一点乌迪尔并不介意,即便江玉寒的话中,明显说着已故巴图鲁的不是,他也一点儿没有在意。

他的余光,其实大多盯在那柄木剑上。

虽然刚才江玉寒出手很快。

但烈火燃木,本应该属于常理。

可那木剑上,此时并没有半点燃烧的痕迹,倒是方才,本应该存在于木剑上的赤红鲜血被烧的刺啦作响。

这眼神虽然很是隐约,但江玉寒何等老辣,稍作观察便已了然。

“和你想的一样,这是羽族的木剑。那孩子,是羽族从崖边救下来的。”

“您……对此没什么意见?”

乌迪尔的话极其隐晦,深怕一个不小心,便触碰了这江玉寒的逆鳞。

七年前,若不是羽族在红叶寺外的那一剑,今日,便没有南北划分,自然,兽族的部队便可以占领整个中州。不会再留下什么后陈一说。

然而。

“我能有什么意见?既然羽族都出手了,我还再把他推下地之崖不成?”

江玉寒吃着手中的红薯,似是无意地说着。

乌迪尔很聪明,他知道眼前的这位智者十分介意羽族的再一次插手,但他更明白,之所以江玉寒嘴上不在意,实则是因为他不想在他的计划中再多出些什么意外。

当年,正是因为羽皇的介入,使得本应该结束的战争无奈拖延了二十年。

树敌太多,终究不是好事。

“但终归要把账记下来,慢慢算。”

江玉寒啃着手里的红薯,语气平静且平淡。

“那这孩子……”

“他叫江恨。”

江玉寒再次重复几个时辰前崖边的那个狼崽子的名字。

显然,在江玉寒眼里,这个孩子便是他的后代传承。

对此,乌迪尔并没有再往下说。

江玉寒是兽族的智者,人族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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