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后的几个月内,孔府中常会传出剑刃摩擦的声音,甚至有时火花都会飞溅墙外。这是孔侑自顾地在舞剑。直到夜光洒满厅堂的时候,依旧能听到他转换脚步,对前方刺剑的声音。待孔傅三更时被吵醒,出院一看,月光下的孔侑,眼神空洞,在前方宛若一个虚渺的敌人,只见孔侑操剑猛地向前冲去,空刃划破天际,断空的一声,穿透了整个庭院。

“孔侑!虽说你对待武功认真,但别忘记了休养生息,别忘了只有静气冥神,丹田沉稳才能将这剑用的泰然自若。”孔侑没有说话,只是收了剑,朝着母亲的灵台走去。双膝跪倒在地板上,深深地磕了三个头。“我定不会让母上失望。”心中默念。孔侑,字墨吕,三岁这年,孔侑的母亲便重病逝去,也是自此开始,孔侑开始真正地与父亲一起习武练剑,“父亲说过,如果连拔剑都不会,怎能保护自己的母亲,自己所爱的人。”孔侑对此深信不疑。在多年练剑,不追求眼花缭乱的表演剑法,而是一剑封喉,难以揣测的真正的“武”剑,再由自己对剑术的理解加以变通,便成了现在自己所练炉火纯青般的“秋寒剑”。这种独树一帜的剑法,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孔傅也未曾知晓是怎么来的。日积月累下,孔侑不仅挥汗如雨,而且还有非人般的天赋,他对敌人的下一步动作了如指掌,在对方出刀之前便能灵活闪躲。在出剑方面前文曾提及过,诡异的反手持剑,虽说与敌人的距离相对减少,但孔侑的速度是常人远远比不上的,而且此等剑法追求借力打力,双方剑身相碰之时孔侑只需一转上臂便能化对方的力聚集与自己的剑锋刺向中路。对于剑法的研究上,与其说虎父无犬子,倒不如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若力量上有差距,那便以速度来弥补,这是孔侑对战父亲所得出的道理。

孔侑并没有浪费这得天独厚的馈赠,自研十余年便创造了自己独门的剑法,同龄里无人能敌。在东京大街上处处传说:这朝廷枢密使的儿子自学成才,且尚有数余年的磨炼时间,凭借自己那一身变幻莫测的剑术打遍天下。连城外的小酒馆中也有人讨论:“这枢密使的儿子可真是个武学奇才,若能一睹其秋寒剑法那就满足了我这剑客心了。”漫天的夸耀,可并没有化了孔侑的心结。

数月后,正是孔侑乡试成果张贴之日,缓步走出厅门,喧嚣的街道上,人群轰然聚集在一起,阅读榜上君名。孔侑上前,并没有融入人群,而是在外围看着榜上第一的名号,自己的大名刻印在了上面,即使隔着人群也能清晰地看见。眼神坚毅的孔侑并没有展现出丝毫惊喜,仿佛是提前预测一般,扭头便向着府内走去。“考的怎么样?”一进门便见孔傅在身旁问道。“解元。”简短的两字,便将孔傅心中的重石击碎。“好小子!今日庆功!大摆宴席!”看起来还丝毫没有一副枢密使的架子。孔侑也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既然是举人了,那这进士,甚至于状元还不是触手可得?这是他第一次自傲地漏出笑容。夜晚府中,孔傅大摆筵席,孔家中欢天喜地,谈笑风生。孔侑作为府中又一个考取举人的学士,自然受到了极大嘉奖。整个京城都为之惊叹,外界对于孔侑的评价更是优异:这孔侑自幼练武,现今又考取了解元,实在是天圣奇才,必将是明年状元席位的佼佼者。

考取举人后,孔侑并没有断了仕途,而是更常拾起自己的那一柄承影剑,将枫叶斩尽。即使寒气袭来,冬日的清晨,依旧能将冷气劈除。在第二年的会试之前,孔侑每日都会在庭院舞剑,许久未出过院门。府内小厮和丫鬟们全然不知他的愁苦。在世十几年,跟着父亲见过了世间万象,是比旁人见识的多,也比旁人承受的更多。街道上时常碰见的乞丐,在繁闹的市场上格格不入,孔侑想上前施舍,却被父亲一只手拉了走。“用不得双手争取钱财的人,不值得别人帮助!”又有时见到妻女被人抢劫,甚至揩油,却也无动于衷。在如此多能够拔剑相助的场景下,常常被这些道理压垮,导致孔侑在院内陷入了“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窘境,似乎民众的尊严甚至生命在父亲眼里不值一提,有所不知的是,孔傅也曾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廉官,现在虽没有作出伤天害理的坏事当了贪官,也对这些底层的民众少了一丝怜悯,多了一些厌恶,好在孔侑自己的仕途梦在明年三月的殿试中便会实现。想到此处,孔侑又将剑锋抽出,架步出刺。

就这样,带着满心的忧愁,度过了寒冬。春意盎然的汴京,亭台楼阁,漫天的绿枝在暖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丹青。翡绿的柳枝迎风拂过了腰间的承影剑,在耀光下格外夺目。会试中,因老祖传下的书籍早已熟记于心,脱颖而出的他,“会元”的名号再次震惊了京城。可是他依旧是忧心忡忡,更加的愁眉苦脸。或许是对即将到来的殿试还未能有所准备,就算是枢密使的儿子要想见到皇帝也是难上加难。会试公布榜单的几个月后,在父亲的注目下,孔侑整天便在家中翻阅着自己看过一遍又一遍的书籍。堆积成山的八股文全然没能将孔侑压垮,反而更有干劲。

这一次,他脱下便装,在身着邃蓝丝绒长袍,脚踏布靴,腰间是刚磨利的承影剑。走出家门时“侑啊!愿汝金榜题名,静待蟾宫折桂时!”父亲罕见地大喊,让孔侑低下头来,回头望了一眼父亲的眼眸和母亲的灵堂,再次踏上殿试的道路。“果真,王府果真是如此气派,金银相衬,雍容华贵,融汇了西域的地毯与楼梁,还有这一排排的文书,实在是富丽堂皇!”初次进皇室的孔侑,看着如此雕梁画栋,也是虎躯一震。落座软席,不一会,便是这皇帝带着文武百官上了龙台,坐了龙椅后,分发试卷时,孔侑深吸了一口气“憋住了这一口,再见面我便是一心为民的清官了。”双目紧闭,在分发试卷后,便提起笔墨,在砚台上轻轻沾了墨汁,便挥墨开始了作答。于乡试和会试不同,皇上出的题目更加具体,也更难以分析。策论上,孔侑的深思熟虑,考虑在边防补强,以及对于文学推崇的意见都是鞭辟入里。对于自己的远大抱负,更是创作了《邦本治理录》以诗赋将自己的夙愿娓娓道来。

一切顺利的话,还真是要文星璀璨了。确实,在家中,孔傅正不安地等待着公子的回归,他怪罪自己未能给犬子一个完整无缺的生活,未能让他拔刀相助。瘫坐在地上懊悔的父亲,与考场上正笔耕不缀的孩儿,又怎能没有感应,孔侑仿佛感受到了父亲的哀叹,一抬眼,只见得皇上看着自己,便又低下头去,思绪被扰乱了些许。但想起了父亲于自己万般教诲,感应到父亲的忧伤,孔侑也不敢再怠慢,集中精力,屏气凝神,交汇在脑中的想法又聚集在一起,汇总到了宣纸上。

提名:孔侑。落款提笔后,似梦一般的殿试随着春风便离去了。归家后看着父亲,眼神中的坚毅转为了感动,便扑倒在了孔傅怀中。几个月后正在舞剑的孔侑,听着院外嘈杂的声音,便跟着出门,在御街上瞧眼一望,群众中一厮大叫到:“状元及第:孔侑,开封府。”

第三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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