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克罗地亚的前半年,江栩有些水土不服。

新项目的经理是个比刘宇还要难缠的老头子,时常背着她这个总工擅自做决定,两人为此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吵架归吵架,矛盾归矛盾,项目还得正常推进,不是你妥协,就是我妥协,总归心里都是憋着气的。

新项目的助理是个有几年工作经验的小伙子,但仍旧是一副愣头青的模样,交代一个任务要反复解释三遍,最后上交的结果还未必能如意。

江栩时常批评他,对方耷拉着脑袋,不敢反驳,只能颤颤巍巍地说“师父我错了”。

新项目的项目部建设也远不如在沙国的时候,宿舍又破又小,没有空调。更重要的是,没有中国厨师。

她每天都在饿死和难吃死之间进行痛苦的抉择,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

她时常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沙国这几年过得太舒服,变得矫情了。

以前更偏僻的地方也不是没干过,最难的时候生水配干巴面包,也照样能把活干得漂漂亮亮的。

每每这时候,江栩就会开始反思,和新徒弟道歉,给白人厨师一点笑脸,给身边的人多一点耐心。

但当下一个暴躁的周期来临时,她又会不受控制地感到烦躁和焦虑。

如此循环往复了大半年,江栩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全新的环境,周边全是不甚熟悉的同事,江栩唯一的发泄途径,是一个人去划皮划艇。

最开始是在本地同事的带领之下体验了几次这个运动,后来,她慢慢地喜欢上了这种一人一船在海里飘荡的感觉。

克罗地亚和沙国一样,都是海滨国家,红海和亚得里亚海也无甚区别,都是湛蓝透明的海水。

一到假期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划着皮划艇,远离陆地,去到那些辽阔空旷的水域,探索全新的世界。

有时候,她会发现一个新的小岛,然后兴致冲冲地靠岸上岛,最后发现岛上除了鸟屎什么也没有。

有时候,她划得太远,没有力气返航,便悠闲地躺在皮划艇上,百无聊赖地睡一觉,等到体力恢复之后,再努力靠岸。

飘在海里的时候,她会感觉到踏实,像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也就不用面对那些现实生活中的困境。

这样空虚而寂寥的日子过了一年,江栩感觉自己已经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一日,她划着皮划艇去了一片全新的水域,凭借着指南针在海上随意穿梭。

在海上漂了大半日之后,太阳的高度提醒她该返航了。

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挥动双臂,划了一两个小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岸的方向。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她惊觉自己是迷失方向了。

她尽力按捺住心里的慌张,按照学习皮划艇时教练传授的经验,在脑海中努力回想城市周边的海域地图,朝着一个方向划去。

夜幕降临之时,她终于看到了远处的星光点点,她知道那是城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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