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婶春梅当然知道秀绮出嫁,那天还被请去帮忙来着,只是不想让铭义添堵,硬是忍着没告诉他罢了。
对于丰铭义来说,十四佬家大门是阴阳界,门外就是鬼蜮。若不是阮根长昨晚喊他见彰祥,他打死也不敢出门的。阮根长当时说秀绮已经出嫁,铭义胸口就突然被堵住了,以至于他两个又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他难受,他痛苦,后来又自责起来,感到特别的耻辱和羞愧,觉得自己真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癞蛤蟆了。因心里烦躁,凌晨回到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便怨怪阮根长不该提秀绮出嫁的事。她出嫁就出她的嫁嘛,干吗告诉我呀,真是的!
丰彰祥和阮根长是傍晚被抓的。晚饭前,大落蓑突然闯进丰彰德家,终于在阁楼上找到丰铭义。丰铭义虽不知道彰祥和根长已经被抓,但是知道大落蓑是咬人的疯狗,不会有好果子给他吃。哪知出了门,大落蓑却把他拉到酒馆里。这太意外了!丰铭义以为作梦呢,直到大落蓑将他按到酒桌边坐好,他还是糊里糊涂的。大落蓑让他喝酒,他就糊里糊涂的喝酒。大落蓑叫他吃菜,他就糊里糊涂的吃菜。三杯酒下肚,大落蓑很是随意的说:
“义伢,丰彰祥和阮根长两个坏种,已经被皇军抓起来了”
铭义脑子里轰的一声,吓得猛地站起来问:“抓...抓...抓起来了?”
大落蓑笑道:“钮想到吧?哈哈,躲掉初一躲不掉十五哦!”
铭义好像清醒了,明知故问道:“为什么抓...抓他们呀?”
“为什么?嘿,你还和我打马虎呢?你们三个一去几个月,又突然鬼一样的回来,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做了什么?实话告诉你,这次是我为你讨了保,不然的话,哼!你还能坐这里喝酒吗?你自己讲,是不是该谢我”
丰铭义顿时呆住,难道参加新四军的事真被大落蓑闻到了?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大落蓑知道他们参加新四军的事,丰家和阮家早就不得安生了吧。可是,大落蓑既然这么讲,肯定也就知道了什么,便赶紧站起来应道:
“谢,该谢。我可不想坐冤枉牢,我...我敬表佬一杯”
丰铭义说着,便忐忑的干了杯。大落蓑见铭义一口喝干,便很“官”的也喝了半杯,再示意他坐下。铭义坐下来,又问:
“表佬,你刚才讲彰祥和根长被抓了,你怎么不保他们呀?”
“保他们?嚯,他们巴不得我早死呢!你是好人,你老子彰安大哥还救过我,我当然要保你”
“啊?我伯伯救过你?”
“是呀,我可一直记着呢。人要知恩图报,你老子救了我,我就报答给你。不过,我这回救了你,你可也要报答我哟。我晓得你是个老实人,不会做出格的事,肯定是被人哄去当了新四军,所以我就拿性命担保了你。我也不用你指认丰彰祥他们,你只要和我讲在哪里参加的新四军,再写个悔过书就钮事了”
“参...钮,钮,我们钮参加新四军呀!”
“他们两个都承认了的事,你还抵赖?傻嘛!看来我是白担保你了”
回红石矶之前就约好的说辞,还发过誓。发誓嘛,就是向老天爷做了保证,彰祥和根长绝不会违背,绝不会!退一万步说,即使要他丰铭义讲实话,那也要彰祥小佬亲口告诉他。他不能违背誓言,更不能只顾自己,便很认真的说:
“表佬,我们真是出去玩的呀”
“哦,那好,都去了哪些地方啊?”
“去了哪些地方我也讲不大清楚,就是跟着他两个一起浪...只要让我吃饱睡觉就好,嘿嘿”
“你连去了哪里都不讲,我就钮法子帮你了哈!”杨大旺自喝了一杯,冷眼斜视道。
“我...我只晓得先到了安庆,后来还去了南京...表佬,你可得救我呀”
“去了南京?”
“是呀,还找了什么白老板”
“找白老板做什么?”
“讨生意呀,彰祥带着的”
“哦,还去了哪些地方?”
“真记不清了,反正是山里水里到处打野花钱,钱花完就回来了”
老实人往往一根筋,一旦认定了就很难回头。大落蓑知道丰铭义不会说别的了,刚想发火摊牌,忽又心生一计道:“你既然把我当长辈,那我还告诉你一件事”。杨大旺顿了一下,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向门口扫了一眼才神秘的悄声说:
“丰家有个大秘密,我讲出来,你可不能露出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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