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完成皇后的任务,却毫无喜色,忧愁道:“父皇胸怀宽广既往不咎,可江南的黄天王已经成了气候,二十万南军埋骨战场,这半壁江山该如何收拾,请父皇示下。”

“平反江南者,唯有张谦。”

崇靖帝面色惨白,拖着沉重的身体躺在龙榻上,气喘吁吁。

太子依旧一脸茫然。

崇靖帝在心底叹息,终于对这个儿子有了彻底认识。

“张谦刚毅果敢,在东南任官二十年,清正廉洁官声甚好,可称东南一柱。”

赵弘说道:“儿臣不解,张谦明明兵败黄天王。”

崇靖帝心累无比,索性闭上眼睛,半晌才恢复心境,重新打起精神解释。

“御马监许直宪是朕的人,有他在,江南决战必败。”

崇靖帝缓缓说道:“江南世家大族相互勾连,动摇国本,非彻底剜去这块腐肉不可。”

“黄天王也是一枚棋子,朕要借助他杀尽江南大族,将田地重新分给流民,剿灭此贼后,江南再回财赋重地,大梁至少续命百年!”

于崇靖帝而言,这些事情本来早就可以做了。

但之前崇信仙道,若能白日飞升,世俗百姓,甚至大梁皇朝与我何干?

当夜审问乾元教,确定大梁境内没有修仙痕迹,才彻底死心,想起了祖宗江山,皇位传承。

赵弘思索良久,似有所得,突然疑惑道:“既然如此,父皇为何贬斥张谦,幸亏儿臣苦苦相劝……”

“你母亲是个聪明人,帮朕稳住后宫。”

崇靖帝眼神逐渐浑浊,斜睥了这个虚伪且愚蠢的儿子一眼:“可惜儿子不争气,快要登基的人,做场戏还需要亲自教导!”

赵弘脸颊通红,羞惭道:“是母后嘱咐儿臣为张谦求情。”

“张谦也是个聪明人。”

崇靖帝声若游丝:“朕宾天之后,你亲自请张谦出山,再次委任其为征南大元帅,不要随意插手战事,江南旦夕可平。”

赵弘哭泣问道:“这样就可以安定江南,征服张谦了吗?”

崇靖帝眼神中尽是失望。

突然,脸色由苍白转向红润,服食的仙丹似乎终于起了作用。

熏熏然,飘飘然。

崇靖帝好似还了阳,思路陡然清晰起来,语如联珠般说道:“江南安定后,你册封张谦为越王,张谦必然推辞,此时发圣旨诏其回京,上有君臣大义,下有救命之恩,张谦最多做一个权相。”

“你太弱了,母后强势,恐有后宫干政之嫌,她不忍心离开朕,已经决议共赴黄泉。”

“还有,你百年之后,可将皇位传给嫡长子,如此皇权传承方能稳固。”

崇靖帝偷偷见过嫡孙,方三岁,聪明伶俐,浑不似其父。

或许是一代明君。

崇靖帝不想说透,太子气量狭小,十年后反应过来,对亲子嫉妒,可能会产生逆反心理。

谁胜谁负不一定,到时又是一场惨剧。

赵弘眼含热泪,皇位近在咫尺,可崇靖帝眼看撑不住了,这么一大摊子真不知如何下手,当真是又喜且悲。

哭着答应,问道:“启禀父皇,萧无害之后,何人可以为相?”

崇靖帝笑道:“刘儒阳,左仲,张谦可次第用之。”

“请父皇旨意,这三人之后还有何人?”

崇靖帝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赵弘牢牢记住,眼见床榻上的明黄身影没了动静,终于坚持不住,趴在床沿失声痛哭。

“父皇!”

……

崇靖四十二年,五月十七。

九重天阙雷声轰鸣,良久不绝,崇靖帝崩。

夫妻情深,皇后伤心欲绝,自愿殉葬。

丞相萧无害率百官请太子赵弘继位登基,当夜自缢身亡,留绝命书陈述罪孽。

国丧仓促。

七日后。

太子赵弘于太和殿登基,太庙祭祖,接受百官朝贺。

遵先帝遗嘱,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仪式从简。

登基后,赵弘赦免恭亲王谋逆大罪,仍保留其亲王身份,拘禁王府,非诏不得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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