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本宫愁眉带,

公主听我表心怀:

昔年称王有数载,

犹如天子坐龙台。

飞龙帽,头上戴,

绛黄蟒袍海外来,

腰束八宝白玉带,

粉底朝靴踹金阶。

闲来跨马游郊外,

闷向宫中把宴摆。

宫娥彩女解龙带,

颠鸾倒凤好不快活哉!”

震泽畔上,陈道白操着邓百三赠他的胡琴,自拉自唱,自娱自乐。

采气的事情很不顺利,他在泽边空耗了七天,一缕气都未曾采满,心中烦闷之极,道白索性带了胡琴来解解闷。

“不幸落了平阳外,

因此投降到此来。

虽蒙陛下恩似海,

怎及为王快乐哉?

东床驸马我不爱,

一心还想坐坐龙台——”

唱着唱着,陈道白忽然想起了师父邓百三,不久之前,每天的清晨邓师父便是操着这把琴给道白吊嗓子。往事历历在目,可今后两人相见的机会却很难得了,想到这里,道白不禁一声叹息。

也不知道邓师父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找时间去看看他吧。

略一出神,道白的琴音便有些乱了。

他正要调稳琴音,忽然间听得一女声和曲,音色甜脆圆润、曲调俏丽清新,一唱起来,把道白的琴音都调动了起来。

“听他言来愁眉带,

背转身来暗思裁:

皇伯恩义将他待,

奴家与他配合偕。

东床驸马他不爱,

一心只想谋龙台。

我明明知道装不解,

假意上前问开怀。”

陈道白四顾循声,泽上水波漫漫,远方雷声闷闷,不见人影,也不知曲声何来。

“驸马,听你之言,敢不是要谋我皇伯的龙位么?”

这声音念白道,似是要继续演下去,道白虽然不明对方底细,但这震泽畔上好歹是陈家地盘,他也不怕接腔。

“本宫早有此心。公主,你可知皇伯的玉玺今在何处?”

“现在昭阳正院。有了玉玺,你便怎么讲?”

“公主盗来玉玺,本宫征剿贼寇,人马反上金殿。将你皇伯杀死,我得了天下,昭阳正宫,自然是公主的。”

“你待怎讲?”

“自然是你的了。”

这出《双带箭》陈道白也学过,虽然当初邓百三只打算教他《君谋水》一出戏,但道白学得快,邓百三也就顺便教了。

唱到这里,往下就是快板,比前头的流水板节奏更快,一板一字,甚至一板两字,有字没腔,多是在角色情绪异常激动的时候使用,很考验功力。

而对方既然敢叫板,道白也绝不客气,弦音卯了起来,遒劲狂放,怒气飞扬。

“听一言来牙咬坏,

驸马做事礼不该。

皇伯待你恩似海,

反把奴家配合偕。

非是妾身将你怪,

看来你是个无义才!”

“住了!”

胡琴越拉越快,甚至比远方的滚滚轰雷更加气势磅礴,将震泽的雷威都压住了颜色。

“听她言来牙咬坏,

大骂贱人理不该。

既已嫁夫随夫爱,

夫唱妇随理应该。

贱人再把颜色卖,

千刀万剐死无有葬埋!”

接下来该是夫杀妻的情节,弦音转成摇板,节奏缓下来,但一连空了好几个过门,陈道白都没听见那女子的声音。

对方忽然不唱了,反而让道白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她是走了,还是不想唱了?这泽边基本不会有什么人来,若是本郡的修士,就应当出来一见,若是散修或外地来的修士,可就说不好会不会有什么歹心了。

从沈才思那里得到的筑基符箓,道白给了道紫,眼下手上除了一把【三尺竹】外,没什么对敌的法器,不免小心起来。

若不是人,也可能是泽中的妖物,但没听说过寻常妖物会唱戏的。口吐人言,通晓人属风俗的,不是筑基化形的大妖,就是天生不凡的贵种……但愿不是招惹到了不好惹的角色。

陈道白停下弦音,虽然心中谨慎担忧,但他并不后悔刚才的对唱,既然对方起了头,自己要是不和,这样示弱,反而容易让对方长了威风。妖兽也好、散修也好,哪个不是欺软怕硬,道白倘若怯了,对方才是要得寸进尺。

许久不闻人声,道白也不去多想,若那女子真是什么贵种高修,自己左右也是逃不掉的,干脆放下胡琴,安心采气。

风卷着湖水的咸腥,呼啸而过,仿佛连空气中都凝结了一层薄冰。雷声如同战鼓,阵阵敲打着这片孤寂的水域,天空中乌云压顶,电闪雷鸣,犹如神怒。

在这肃杀的氛围中,泽上鸟群振翅高飞,它们的羽毛在雷光的照耀下,仿佛镶嵌了无数闪烁的宝石。那矫健的身影在雷电中显得格外醒目,仿佛是雷神的使者,来向人间传递着神的威严。

湖面上被风吹动起粼粼波漾,霎时间,四周的雷声和风声大作,陈道白仰头望着风云激荡的震泽,眉头微皱。

被这么一搅扰,采气更加不顺利了。

“【孚菰】不是这么采的。”

陈道白耳畔骤然便响起了那女子的声音,惊得他不由往身侧看去。

“孚菰之气在威不在天,你只盯着天上看,却忘了这威在何处。”

陈道白心中一动,问道:“威在雷中?”

“你莫不是和《双带箭》里的驸马一样蠢笨?”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