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林卫城的那帮酒囊饭袋又吃了败仗了,两万装备精良的守城军又被黎国那帮浪人打得溃不成军,更为不幸的是这一仗守城军主将徐策中箭身亡,可怜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早就想卸甲归田,如今只能马革裹尸魂归故里了。群龙无首的守城败军躲在都林卫城里再次当了缩头乌龟,而那帮打了胜仗气焰嚣张的黎国浪人则愈发肆无忌惮。
从都林卫城往北去穿过千里黄沙大漠,便是牛羊成群一碧万顷的漠北草原。黄昏,猎猎晚风中夕阳金黄光线柔软洒下,穆洱河缓缓流过漠北草原一路往东而去。穆洱河畔,身穿鹰灰色布袍的鹿白驻足呆呆望着天边渐渐西沉的红日,他那张常年风吹日晒早已黝黑的脸上挂着些许落寞,他脚下的身影被夕阳拉得瘦长,不远处他养的七头羊低着头在悠闲地吃着塞北最大草原的嫩草。
直到望到脖子酸,鹿白才回过神来,那七头羊崽子边走边吃已在百丈之外,鹿白不慌不忙从脖子上取下投石绳,从腰间布袋里取出一颗石子塞进投石绳的石袋里,将投石绳举过头顶,熟练地甩了几圈投出石子,虽是百丈之外却精准命中头羊肥屁股,那头羊受惊一跃而起,扭头便往回跑。
“鹿白,天快黑了,回去喝酒去!”身后传了一声叫喊。
一骑飞驰而至,马背上高坐一名披着一头细发辫,穿着身旧羊皮袍身形高大健硕的塞北少年。
鹿白视马上少年而不见,直盯着少年骑的那匹骏马,两眼如掉进钱眼里的财迷见了金子般放着光,甚是艳羡。那马通体棕色,只眉间一道白纹,四腿修长如强弓,身姿矫健高傲,一眼瞧上去便知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在这远离富庶繁华中原之地的塞北草原,没有一位塞北男儿不想拥有一匹骏马驰骋草原,“马背上的草原人”,塞北男儿常常以这个名号自居。
但鹿白可能是命薄,一直未能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骏马。按说在这以游牧为计的塞北草原上这马不是什么稀罕物,养一匹马不是什么难事,可曾经不可一世的塞北草原自打臣服人族羽国之后,便每年要向羽国纳贡和供给战马,单单这供给的战马就夺走了塞北草原大半马匹,而且大多是上等良马,剩下的马匹草原牧民又拿了大部分去换钱物生活,如此一来就使得原本牛羊马成群的塞北草原上的马变得弥足珍贵。
鹿白也曾养过三匹马,那马是塞北草原六部之首的那颜部首领弘吉肃真·无疆送给他的,弘吉肃真·无疆便是眼前这位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少年。鹿白打小和弘吉肃真·无疆一起长大,弘吉肃真·无疆性格秉承了塞北男儿的豪爽奔放,虽说年方十五比鹿白小了两岁,但在鹿白面前做事总像大哥一样。
说起来鹿白那三次养的马那都是塞北名驹——黑河铁蹄马,进献到羽国那都是只有军中统帅才有资格驾驭的,是以又有“大将军坐骑”之称。也只有作为塞北草原六部最强部族那颜部首领之子的弘吉肃真·无疆出手能够如此阔绰,只可惜那三匹黑河铁蹄马在鹿白没日没夜无微不至的照料下还是都夭折了,要不然鹿白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步无马可骑的田地,弘吉肃真·无疆总开玩笑说鹿白命硬,那三匹黑河铁骑都是给鹿白克死的。
“瞧瞧你,看飞蛮眼睛都看直了,要不飞蛮让你骑两圈。”无疆拍了拍胯下马脖,飞蛮是他给他这匹爱马取的名字,那马甩了甩头,脖后长长的鬃毛随风飘扬,好不气派。
鹿白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把投石绳往脖子上一套,伸手就去拽无疆手里的马缰,“就等你这句话了,麻溜的快给我下来。”
无疆虽贵为那颜部首领,地位不凡,但在鹿白面前从来不摆架子,鹿白也从不客气,没把无疆的身份当回事,不然鹿白也不会一直没有屈服,遂了无疆的心意喊无疆一声大哥。
“吁!不急,你先喊我一声大哥,我再把飞蛮给你骑。”无疆抓住鹿白拽着缰绳的手歪嘴一笑,笑得那叫一个老奸巨猾。
“你一个堂堂男子汉,那么多小心眼子,我比你年长,若是我俩结拜兄弟,你得叫我大哥。”鹿白甩开无疆的手,脸色骤变,一半失落一半不悦。
“我们不比年纪,就比个头,我比你高,你得叫我大哥。”无疆挺起胸膛,长年风吹日晒粗糙的脸上显出些许骄傲,在草原上,男子都以高个为荣,高个象征着顶天立地,并且,也只有高个才能成为威风凛凛纵横疆场的骑兵。
当然,鹿白身高也不赖,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一个仪表堂堂的少年郎,只是身形瘦削,看上去没无疆那般强壮威猛。
忽然,刺斜里射来一发冷箭命中鹿白养的那七只羊当中的一只,两人惊愕地不约而同地看向飞箭来处,沉沉暮色中,一匹黑马气势汹汹地飞奔而至,那黑马通体毛色漆黑,不见半点杂色,身姿挺拔矫健,四腿修长如精铸铁棒,铜铃般的双目竟罕见地似有猛兽捕猎凶光,浑身的气势更是让人觉得似有一股凌人的杀气。
不用说,这匹黑色骏马也是一匹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马,而且是一匹脾气暴躁桀骜难驯的烈马。
黑马上高坐着一名身形和无疆不相上下的少年,那少年身穿黑色皮甲,背着一壶箭,左手提弓,右手引缰,昂首挺胸,人模人样倒是有那股子高人一等的威风派头。只是少年那张粗犷而又不怎么雅观的脸看上去,似乎要比弘吉肃真·无疆年长不少。
“隆朔,无缘无故你跑我们奈林草原来发什么疯?”无疆满面怒色。
黑马背上的少年全名伊臣别吉·隆朔,是塞北草原六部第二大部族神籁部首领之子,与弘吉肃真·无疆同龄。几年前,伊臣别吉·隆朔还同无疆称兄道弟,一直想做无疆的近护卫,可如今,伊臣别吉·隆朔心性大变,争强好斗,仗着自己神籁部首领之子的身份飞扬跋扈,和无疆针尖对麦芒,成了死对头。
鹿白没吭声,强压心头怒火,眼前这个名叫伊臣别吉·隆朔的家伙在他看来就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疯狗,见人就咬。只不过鹿白心里清楚,凭他现在的本事和身世,压根不是伊臣别吉·隆朔这条疯狗的敌手,隆朔人高马大,弓马娴熟,武艺高强,而他不但没马,也没弓,只有一根牧羊的鞭子和投石绳,武艺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些年只靠着弘吉肃真·无疆传授学了点皮毛功夫,是以,一直以来要是伊臣别吉·隆朔欺负到他头上,他也只是忍气吞声,强要和伊臣别吉·隆朔对着干那就是自找苦吃,他可没那么笨。
“我来试我这柄虹落弓。”伊臣别吉·隆朔一脸傲气,没正眼去瞧无疆和鹿白。
听到“虹落弓”这三个字,无疆暗自一惊,偷瞟了一眼伊臣别吉·隆朔手里的那柄弓,这虹落弓是一柄力猛劲强的铜胎铁背弓,开虹落弓至少得六石力,在马背上开此强弓更需惊人的臂力,想做草原骑兵,必须得能开这“虹落弓”,而他如今步下才只能开四石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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