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找见吗?”贡嘎朗杰没脱衣服慵懒的躺在驴火别的床上,床上的毯子是藏族的样式花纹。

“没有,木之灵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冯晓峰边进屋,边都掉在他身上的厚厚的一层雪。看样子是在大雪中呆了很久。

“小牛都冻坏了,到后面直接就不肯走了。”吴倩进来也是抖了抖身上的雪,牵着一头小牦牛头顶上有一撮雪,样子呆呆可爱的。

这是冯晓峰三人来到哲古草原的第五天了,前面的几天他们也是按照藏医的指示,夜晚牵着一头小牛出去找,开始小牛边吃草边走,他们也跟着走,后面小牛不吃草开始睡觉了,他们就拍醒小牛,结果还是不走了,他们就在原地等,可是一连几天也没有收获。

起初的几天也只是夜晚温度太低,可这两天晚上居然下起了雪,这让本来就不好找的木之灵更不好找了,人比牛先冻死了,于是他们不得不出去一会就回来,在火炉边上烤火取暖保持体温。

这里是哲古草原的一个牧民家族的帐篷,一个草原里会有非常多的家族来放牧,那一群群的牛羊并不是一个人的家产,而是一群人一个家族的财产,他们软磨硬泡才买下一只小牦牛,这一呆就是五天。

“这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啊,而且我们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冯晓峰有些泄气,盯着火炉,火苗在他的眼中扑腾。

“藏医不是说运气好一周就能找到吗?别急,而且没说长什么样子,肯定是我们遇到就一定知道那就是木之灵了。”吴倩安慰着说道,虽然她也在苦苦支撑这一切。

贡嘎朗杰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他知道这种事他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留在帐篷里保存体力,万一他们有什么情况,还能起到支援作用。

“万事开头难,过程难,结束难啊...”冯晓峰又感叹道,可以听到他说话的有气无力感。

第六天,未找到。

第七天,未找到。

第八天,冯晓峰和吴倩黑眼圈又重了一圈,依旧未找到。

冯晓峰在天亮的时候回到帐篷,已经不想再吐槽他的运气是多么的糟糕了,疲惫的身体粘着床就能睡着,每天重复枯燥的夜晚,在反复折磨着他。

吴倩也是一样,她栓好小牦牛,就倒在冯晓峰的身边也睡下了。这是大通铺,只能三人挤一挤了,而贡嘎朗杰则是睡得香,他们两人的倒下起初对他还会有些闹钟效果,这几天下来,他不仅可以拿着导游费,还能睡大觉,两人倒下睡觉的动作,就再也不会惊醒他的美梦了。

第九天晚上,这天吴倩和冯晓峰还是照常牵着那头小牦牛出来,小牦牛通过这几天夜晚的啃草,都似乎胖了一些。

“你钱的事,凑得怎么样了?”吴倩问道。

“跟朋友们都借了点,加上自己的一点私房钱,勉强是够了。”

“那就好,如果不够的话,就跟我说。”

“谢了,只是不知道贡嘎朗杰是不是真的能找到人带我们上珠峰上去。我怕钱上...”冯晓峰有些面露难色。

“钱的事,我可以找人凑点。”

“别,别找台长借,我不想让他知道,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冯晓峰以为吴倩是要打电话给台长借钱,连忙制止说道。

“不是,那个人你认识,不是我爸。”吴倩说着便拿出了电话,准备拨通。

“那是?”

吴倩手机却突然响了,吴倩愣了愣,倒是顺势就将来电给冯晓峰看了一眼,

“喏,这是她。”

冯晓峰看见来电提示上的名字——阿盈。

冯晓峰早就该猜到的,自从见到王盈盈的时候,感觉到的气质,还有接她出来的时候的那座大别墅,以及刻意隐瞒了些跟随他们的原因,这一切种种迹象,证明着王盈盈家庭一定不简单,至少在钱方面能帮他们解决现在的金钱问题。

吴倩和冯晓峰这几天也没有停止联系小张他们,都是联系不上,可这时候大半夜的,刚刚想起借钱了,这么巧的事,王盈盈和小张怎么突然主动联系了他们。

不过确实是王盈盈打来的电话,也是王盈盈的声音没错,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微弱,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吴倩紧张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久的时间他们电话都打不通。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只听到

“解释....很...难..,但我们....没事,我们....电话...不通...,别担心....,汇合地...见。滴...滴...”

吴倩和冯晓峰看着已经断线的电话,不明所以还是不放心,况且这打电话是为了借钱的事,现在倒好,钱没借着不说,人在那头的安危反倒将了二人一军,可是电话之后就再也打不通了。他们不知道小张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吴倩摇摇头,冯晓峰也是干着急。

紧接着吴倩拨通了另一通电话,冯晓峰看见了拨通的那人的备注:台长。

他先是惊讶吴倩给她父亲的备注居然如此生疏到一个台长,无名无姓,再是连忙摆手制止正在等待接听电话的吴倩。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的事先别告诉台里。”冯晓峰急着要去抢手机,但吴倩却扭开了冯晓峰抢夺的手,并且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喂?小倩呐?”电话那头传来吴台长的声音。

“是我,我想问一下最近台里有没有收到小张的消息。”吴倩问道。

“怎么?”电话那头顿了顿,有些明显的疑问语气,“你们不是一组的吗,发生什么事了。”

“你就告诉我有没有?”吴倩紧紧追问。

冯晓峰这才明白吴倩想到了打回台里,去问问最近台里是否收到小张的消息,台里往往是会跟进所有小组的情况的,可这场对话,不像是一场父女的对话,更像是上下级,吴倩是上司,吴台长是下属。

电话那头明显有了一段沉默,然后才缓缓说道,

“有倒是有,只不过他打回来汇报小组工作的时候,说的是现阶段什么信号不好,打不通不用担心,说你们小组会在立秋的时候,到江苏。”

“哦,好的”吴倩若有所思。

冯晓峰也是松了口气,可吴倩接下来突然就换了种语气,继续说道:

“喂,爸,还有件事。”

冯晓峰也是一呆,这可是他第一次听到吴倩这么温柔的语气,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温柔端庄起来,完全不像平时那副大小姐模样。

“小倩,什么事?”吴台长显然也有些不适应,他的声音也跟着温柔起来。

“我们在项目中遇到点麻烦,台里的办公费有些不够用,能想办法再给我们组点吗,我以个人名义向你借些。”

“小倩,你先老实跟爸说,你们组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小张的情况要打回台里问。”

吴倩知道还是瞒不住了,便老实说了“我们组分头行动了,他去的XJ,我们到的XZ。”

“简直是胡闹,一个组三人原因就是要相互照应,在外面可能会遇到危险,现在倒好,你们组让小张分开走,出了事,责任怎么算,你也是专业的...你也是成年人了,这点判断都没有吗?”

“别说了,我们自有分寸,你就说这钱借不借吧。”

冯晓峰在一旁不敢出气,刚刚还温柔的父女两人,现在却几乎要吵起来,不过这事确实是冯晓峰鲁莽了,分开行动对于小组来说,出了事故就是毁灭性的。

“借什么借,你是不是跟小冯在一起呢,是不是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他本就自由散漫惯了,让你去盯着他点,你现在反而跟着他胡闹,没有,多的钱没有,你不说是为什么,这钱要花在哪里,一分没有!”

“跟冯晓峰没关系,你就不相信我问你借钱是正事上?你这么看我的是吗,你果然一直都是这样,死性不改。”

“你说什么呢,死丫头,你再说你老子,还是小时候没把你管好,你要气死我。”

吴倩没有听完电话那头的话,吴台长被气的不轻,看样子是不会借钱了,吴倩遵守了和冯晓峰的约定没有说出去冯晓峰癌症的事情,但是她真的希望她的父亲吴台长可以无条件的相信她一次,可并没有,她的父亲就是这样,总会问清楚为什么,她做的每一个选择,他都要干预一样,就好像她的选择必须要经过父亲的重新审查才能批准一般。

“对不起,钱的事可能得再想办法了。”

“没事的,还是谢谢了,你没说出我得癌症的事,没想到你会跟你爸...吴台长借钱。”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妻子?”吴倩说话有些哽咽。

“哎,再说吧。”冯晓峰叹气,说话的时候,冯晓峰能看见吴倩脸颊上有两道泪痕划过,他明白那是一种不被信任感,他感同身受。

今晚的风很大,两人在之后很久没有再说话。

冯晓峰和吴倩虽然好奇小张和王盈盈那边的情况,为什么他们不先打吴倩和冯晓峰两个人的电话呢,为什么他们打去台里说明信号不好?两人虽然好奇,不过至少证明小张两人应该没事,也许是路上信号出了什么问题。现在他们两人可有些顾不得别人了,这木之灵的事情已经让他们浪费了八天,夜晚温度骤降,空气冷到了肺里。

突然,小牦牛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跑了起来。

这跑起来的速度开始让冯晓峰差点都没有抓住绳子,二人被带着在草原上面奔跑,有些湿漉漉的草原上的草结冰了,跑起来很容易会摔倒,但是也顾不得这些了,这是这头小牛在这么多天里面第一次有这样的反应,真的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在跑出去了大概两公里之后,冯晓峰已经气喘吁吁满身是汗了,而吴倩更是在很后方,拿着手机开着手电筒慢慢跟上来。

小牦牛终于停下来了,冯晓峰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周围开始寻找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还是一样的草,一样的土。

小牛在地上吃着草,冯晓峰围绕着小牛找了一圈,直到吴倩也跟着来到这里,加入了找的行列,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手机的手电筒都照得手机发烫了,二人无奈只得关闭了手机,冯晓峰还是大口喘着气,其实刚刚那段路的奔袭已经快要去了他的命,本来就没有适应高原的他,现在却跟着小牛跑了一段两公里的路,肺部都开始难受,冰冷的空气由于没有鼻子呼吸温润加暖而直接刺激着肺部,导致肺部疼痛,吴倩也手扶着腰,看着四周。

剧烈的咳嗽袭来,冯晓峰的肺部着实受了不小的刺激,冰凉的感觉,好像把肺部都要冻上,不让冯晓峰呼吸,他头对着地,每次咳嗽一下,他都要猛烈地呼吸。

可是在他咳嗽得都眼冒金星的时候,他发现了有些绿色的光点。

起初他以为这是他咳嗽出来的金星,造成的错觉,可是当他缓了缓,没有咳嗽之后,他发现那些绿光还在,甚至越来越明显,虽然微弱,但是就像呼吸一样的一闪一闪,这让他想起来了荧光虫。他连忙让吴倩也看。

吴倩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始之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光,是因为本身它有些微弱,其次他们打着手电筒找,从而导致看不见,瞳孔也没有适应黑暗的环境下的光亮,现在他们能清晰的看清楚了,那些小点都在地下,小牦牛就在那些小光点的上面吃着草,嘎嘣嘎嘣的咀嚼,好像这里的草更香一样。

冯晓峰立马一跪,双手作铲子状,开始刨土起来。

吴倩真是好气又好笑,冯晓峰忘记了他们其实是带着铲子的。吴倩从背上取下铲子,拍在冯晓峰背上,冯晓峰由于挖的起劲,第一下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吴倩又用力的拍了他第二下,他也没说话,只是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吴倩,急匆匆一撇才看到是吴倩递给他铲子,这才尴尬一笑,又接过铲子奋力的铲起土来。

于是冯晓峰和吴倩开始用带着的铲子挖了起来,冯晓峰是往绿点最密集的地方下的铲子,那一铲子的范围里,怎么说也有十个左右的绿点了。

一开始绿点还有些闪烁,当一铲一铲下去之后,明明挖的越深了,但是绿点却越淡了。

两人有些不解,按理说这样的距离感觉上其实就只离了地面很近的距离,怎么挖下来却根本没有东西,反而绿点变淡了,而且心细的吴倩更是发现挖下去的时候明明有十多个绿点,而现在来看却只有几个绿点了。

尽管如此冯晓峰还是卖力的挖着,他想着总不可能深不见底吧,藏医既然没说,那一定可以挖到。于是在空旷的大草原中,寒风凌冽,两人一牛,像极了一家三口在半夜玩挖宝藏的游戏。

冯晓峰已经浑身是汗了,这刨土确实是个体力活,何况还在高原上,那些土都是冻土般坚硬,而地上已经出了一个大坑,冯晓峰和吴倩的呼吸都变成了水雾,在刚刚下大的雪中飘散。

终于冯晓峰看见绿点变得清晰起来,但也变成了只有一个绿点。

冯晓峰仔细的从绿点周围下铲子,用脚用力踩踏几下,让铲子戳下土壤一截,然后用力一翘,铲出绿点周围的点,让绿点所在的土成了一个小土坡,现在周围一圈已经挖完了,冯晓峰扶着腰,大喘着粗气,如果让他再挖十分钟,他的腰可就要断了的感觉。

他刨去那绿点上方的一层土,终于看到了露出在空气中闪烁的绿点,确实和萤火虫的绿光有些相似,只是闪烁的绿点上面好像还有根草一样。

冯晓峰喜出望外,“小宝贝,你可把叔叔累坏了,嘿嘿嘿”,他喘着粗气也不忘记,对着吴倩来上一两句嘴嗨的话,这样枯燥的等了九天换来的成果,就在眼前了,不知道冯晓峰怎么想的,想用句一语双关的玩笑话逗逗板着脸九天的吴倩,开始吴倩确实还有些女孩子被调戏的娇羞样,但慢慢冯晓峰从她诧异的脸色中发现不对了,于是他顺着吴倩的眼神低头一看,明明刚刚还在他眼前的绿色不见。

“我靠,什么情况!”冯晓峰甚至没有忍住爆出了粗口。

“我的小绿点呢,吴倩你看清怎么没得?”

“我只看见好像动了一下,然后你跟我说话,我眨了下眼睛,那绿点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不是吧,会跑的,这藏医朋友也没说啊,不会刚挖出来就会跑吧。”冯晓峰拿起铲子狠狠摔在地上。

这样的变故,会极度容易摧毁一个人的耐性,就好像你辛辛苦苦搭积木,在积木的最后一块拼图就要完成的时候,因为你的一个小小的掉以轻心,让积木就像多米诺牌一样倒塌,直至所有的积木都散架乱作一团。

冯晓峰是个快要四十岁的大男人了,但是他差点像小孩子一样哭出来,不过这些事他经历过,他也很快调整了心态。他左顾右盼,寻找这个有半个他那么深的土坑周围还有没有绿点。

很快在吴倩的手指指向的地方,他又看到了绿点。吴倩因为害怕是说话就会吓跑绿点,所以只得在发现了绿点之后,奋力的挥手引起冯晓峰的注意,然后指一指,冯晓峰倒是很快就明白了吴倩的用意,他拿着铲子,小心翼翼的移动,尽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大雪已经让草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踩在草地上会有咔哧咔哧的声响,但冯晓峰极力克制,就好像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鬼祟,不过几米的距离,他移动了几分钟。

他轻轻的拨开外层的雪和草皮,看清楚绿点的中心位置,然后比划着铲子在大约二十公分的半径下叉,现在他的每一铲子没有起初那么大开大合了,他的每一次用力都收着力气,让铲子和土的摩擦声音都变得更小,而吴倩则帮忙把铲出来的土,慢慢的搬到旁边,两人围着绿点挖洞,同样是半个冯晓峰那么深的洞,这次却挖了足足两个钟头。

以至于到最后,冯晓峰的体力已经不支,每一次弯腰下去无声的铲出一点土,起身的时候冯晓峰都觉得一阵阵的眩晕,这是蹲久了一下子站起身而造成的大脑缺氧,等到终于挖到绿点清晰,冯晓峰再也挥不动铲子了,而两人的身上早已经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冯晓峰口干舌燥的喘气都有些血腥味了,但他不敢去抓一把雪吃,现在他用手和身体环绕着绿点,让周边的风都尽量不吹到眼前的绿点,手像是护着在狂风中摇曳的蜡烛一样,吴倩都看不清他手中的绿点了,只能看到绿点的光在他的双手中一闪一闪。

冯晓峰的动作极其缓慢,根本看不到他身体有任何地方在动,但吴倩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了,在越来越慢的搬运泥土的时候,她的身体温度骤降,现在她的牙齿都开始打架,她向后慢慢退去,不想因为她的动静再让绿点跑了。

冯晓峰就维持那样的动作,但右手却慢慢变成了捏豆子的形状,他想在准备好后一瞬间抓住那近在咫尺的绿点——木之灵。

“抓住了终于抓住了!”冯晓峰拿着手上还在蠕动的绿点。

两人凑在一起一看,才发现挖出来的这竟然是虫草,那些绿点是虫与草结合处的地方,在挖出地面之后,绿光更为明显了。

他们小心的将这个像虫草的木之灵放入到他们备好的玻璃试管中,放入冷冻盒中。顶着已经染白了夜空的大雪,大步的往帐篷走去。

很快他们便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正在熟睡的贡嘎朗杰,其实是他们早就羡慕嫉妒贡嘎朗杰的躺着就把钱赚了的好事,于是一把推醒了他,然后叫他给二人煮一个夜宵,贡嘎朗杰虽然不情愿,但是毕竟赚钱要服务周到,于是还是起身做了顿火锅给他们吃。

他们跟贡嘎朗杰展示了成果,贡嘎朗杰也表示应该就是木之灵了,那么现在终于可以出发前往羊卓雍措了。

冯晓峰在前一天就吃得很饱了,听藏医所说,在羊卓雍措祈祷的时候,要做到不进食,祈祷完七个白天。

他们找定一处地点,在湖边垒出了一堆石头,这个堆石头的方式是藏族中的玛尼堆,是用来祈祷的,现在的冯晓峰在面前堆了七堆,吴倩则在一旁守着,当有风驱赶着浪花拍打在这些玛尼堆上的时候,就收集那些石头上留下的水。

起初的三天冯晓峰还能够坚持,只是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饿,可是后面还有四天,等到第五天的时候,冯晓峰已经整个人虚脱了,虽然人的体重不会被短暂的饿瘦,但是吴倩可以明显感觉到冯晓峰像饿得很瘦了一样,他的脸色难看之极,为此白天祈祷完,夜晚就只能喝点水来充饥,与其说解渴,不如说是维持生命。

吴倩和贡嘎朗杰看在眼里,却也帮不上忙,如果他们不按照说的去做,到最后可能会让冯晓峰失去被拯救的机会,这个险根本不知道冒,吴倩只有在收集水珠的时候,常常叫着冯晓峰,让他打坐冥想但不要睡着了,有什么问题就跟他们说。

冯晓峰也不知道他是第几天开始感觉转变的,起初他能听到风浪拍打在玛尼堆上的声音,他能感受到被拍打而产生的丝丝水花溅在他的脸上,能感受到风吹过他的头发钻进他的衣领。但慢慢的,那些感觉变得遥远,他能感觉到他自己了,他好像变成了第三人称一样,能在远处看到他自己坐在羊卓雍措的玛尼堆的旁边。

有些时候他又回到身体,只是周围好黑,他就好像一只被困在宇宙中的绵羊,无所适从,就一直在黑暗中徘徊徘徊。要不是吴倩他们会在每次夜晚来临的时候,抬他回到休息处,他甚至感觉好像已经死了,而从那种虚无中被吴倩拉了回来。

冯晓峰在第六天看到了那个沧桑的自己,他看见一个带着胡子的他自己,他看到了他在湖中对着他笑,他是那个赋予了冯晓峰龙眸幻瞳的男人,他在西安大唐芙蓉园中两军情况无法控制的时候,出现站在冯晓峰的身边,他的眼睛中放出幽幽的蓝光,之后时光开始回溯,他到底是谁,冯晓峰不得而知,但冯晓峰看见,现在他在湖中间对着冯晓峰笑,笑得很神秘,笑得很温和。

其实冯晓峰并没有睁开眼睛,他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保持坐姿已经是他的所有力量的极限了。那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罢了。就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冻死之前的幻想,现实和幻想结合,让人不在痛苦中死亡。

最后一天,他是被吴倩和贡嘎朗杰抬到湖边的,他在被抬回休息处的时候,已经不能自己喝水了,吴倩用湿毛巾湿润他的干裂的嘴唇,等到冯晓峰有了些意识之后,再扶他起来喂他喝水,他只有些微弱的呼吸了。

这是第七天,他能看见他的妻子了,这次是妻子在湖的中间对着他笑。妻子对着他笑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想起来妻子最后一次对着他笑的那天了,那天的他由于在外应酬,很晚才回到家,被几个朋友抬着送回了家,却怎么也输入不对门锁的密码,一次又一次的试错之后,冯晓峰变得不耐烦起来,他扭动着本就七倒八歪的身体撞门,抬着本来就弯曲的脚踹门,是妻子给他开的门,并不是从里面开的,他只能记得他的妻子穿着睡衣,从外面匆匆回来,他耍着酒疯的说

“好啊,我出去应酬,你出去干嘛?偷汉子吗?”

“老公,你喝醉了,咱们先回家。“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你就说为什么你现在才回家,你穿个睡衣出去干嘛?”

“老公,咱们进屋,我当然是来接你的。”

“滚开,不要碰我,我才不要你接我,我...我...”

冯晓峰有些站不住脚,一个踉跄,冯晓峰的妻子用柔弱的身躯艰难的支撑着冯晓峰的身躯,好不容易才把冯晓峰扛回了屋内,放在床上,给他脱鞋子。

“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别人家的媳妇,回家就有醒酒茶,热炕头,我家的媳妇回家就是跑外面不知去干啥了。呜呜呜~你休想绿我,你这个坏女人,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你是不是早就,早就不想跟着我了...”冯晓峰说着醉话,其实他根本记不起来那天说了什么的,但在今天,在妻子这张笑脸出现的时候,他想了起来。

那张笑脸的妻子,在给他用热水擦拭了脸,身体,脚之后,去煮了一碗醒酒茶,她吃力的扶起冯晓峰,好让冯晓峰能够靠在她肩膀,一点点的喂他喝下,他好几次像小孩子一样差点打翻碗,但最后还是乖乖喝下了醒酒茶,他看见,他的妻子笑着哄着他喝完醒酒茶,但那张笑容的脸上,分明还有两行泪水,他看见妻子偷偷的抹去泪水,关上灯的时候,望向他说

“老公,原来我在你心底,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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