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的话,余知西的想法,也不能忽视的吧?可听上去,他为这个班做了那么多,却被你坚决地划出了同伴范围之外。”
我倒不是为余知西打抱不平,而是担心另外一个问题:
“你就不担心,他也会撑不住逃跑?那样的话,这个班又怎么办呢?”
没有余知西,这个班连组都组不起来吧?
“你觉得我没把他当同伴?”万俟轩的语气里居然有点好笑的意味,“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都为了这件事而努力,当然就是同伴了。只是,同伴可不意味着想法相同。不如说,想法不同,互相补充,才是同伴的意义。这一点,我花了很久才明白。争吵、分裂、怀疑、敌视、退出……你以为我什么没经历过?”
“可是,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有些难以接受。这哪听得出一点同伴的意思啊?
“直到现在,我都不会完全认同他。甚至可以说,我们的理念依旧是完全相反的。”
万俟轩说着,手一抬,居然在相框里凝出了一个白发老人摇头的表情包,大概是不想自己摇了。
“他觉得应当摈弃感情判断,把每个人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让每个人都发挥作用;我觉得感情就是每个人都有的漏洞,漏洞应该从一开始就去填补,不合适的人,就不要上了。他觉得要先把虚假的希望放在前面,有了希望,两个人才有接近的勇气,假的希望才可能成真;我却觉得,应该看清真相再去接近。不然,接近后又退缩,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接近,那样对她也是伤害。”
“听起来……好像都有点道理的样子。”
而且,好像不光适用在安璃梦身上。
“是啊,”万俟轩感叹地说着,“我们都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偶尔也会觉得,或许对方也是对的。但两种观念对应的做法,就是完全相反的。结果就是看起来,我坚持自己的时候,就像在反对他这个人本身。”
“所以你其实支持他?”我听得晕乎乎的,但想想在班里见到的他们的关系,好像也确实不算差。
“很难说没有裂痕吧,我也是,他也是,”万俟轩却只是叹了口气,“尤其是我们都很清楚,彼此观念分歧的根源,就是我说的,我们认定的同伴是不同的。我对你说这些,反而是为了告诉你——”
万俟轩说到这里,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看着我:
“不要现在信任他,觉得他做的都是必要的,对大家有利的,能够接受的,以后却渐渐累积起对他做法的怀疑、被无视情感的怨恨、被欺骗隐瞒的不满、被利用的排斥……那样对他,难道就不是伤害吗?”
一时间,我竟无言以对。呆了片刻,我才反应过来:
“说得那么详细……你们经历过!”
从信任到怀疑,从同伴到排斥,我完全能想象到这过程有多伤人。可换成是我,在那个时候,在她的压力下,在这么大一座魔王城面前,不知前路,没有方向,我真的敢继续依赖余知西吗?
我心中五味杂陈,万俟轩却轻松地笑起来:
“所以啊,兜兜转转到最后,我们才明白那个最简单的道理:同伴只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前行的同路人,想法不会一样,要求别太高。能做同一件事,就ok了。信赖有多沉重,裂痕就有多难填;曾经有多亲密,背离就有多伤人。你现在对他的态度,是我们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才到达的终点——”
“你知道他没有考虑你的感受,知道他偏向谁,知道他欺骗,知道他隐瞒,却也同时知道,他对大家都很重要,他为她做的那些事,也同样是为了大家好。我们和他,就是同伴。”
平平淡淡的陈述,却为我勾勒出他们从信赖到背离,又从背离到同伴的心路历程。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轻轻点头:
“嗯,我知道了。”
“信任的重量,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他对她也是如此。有的时候,我都会担心安璃梦承受不住。因为修补过的裂痕,依旧是裂痕。”
万俟轩感慨似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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