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很大了。细密的金额雷电爬满黑恶的天空,与蜿蜒从山帷上爬下,川流在城镇中的涧流交相辉映,如同在水面上游动的蛟龙。

我的父母结婚后便搬暗云港,从气候环境上来说这绝不是个好主意。这里常年阴雨连绵,湿度高90%,人就像是在水里游。连我的父母都时常感慨,这里的人祖上怕不都是鱼。他们自然也知晓我不喜欢这里,于是也鼓励我出去考学。

我考入了美国马萨诸塞州的某个学校,尽管这个学校远不如哈佛和麻省理工那样注明,但依然不妨碍街坊四邻对我父母的艳羡。

因为某些原因,学校里的某些人对中国的传统节日十分的感兴趣,甚至听说他们已经聚集到了这个小镇的边缘。我对这些本不感兴趣——因为我是生物系——也没打算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回家——我还有别的课题——但我父亲要求我一定要回家划龙舟,并再次强调了家族荣耀。

如果后面没有我母亲和姐姐的要求我一定会当做没听见的。

“这件事以往不都是大哥做吗?”我跟在父亲后面。我到家后就没见到长兄和姐姐的影子,推测他们一定有别的工作要忙。父亲的回答也有我的推测基本一致:“族长要他们回本家开家族会议,没办法只能叫你来。”

“好吧。”

“你学校和老师们会理解的。”

“确实,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你们那个学校总是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

“那也是么有办法的事。”

迎面一位白胡子老头走来,他打着把看不出颜色的破伞,干枯的面容好似死去多年的古木。而我认得他,准确地说是记得他在龙舟头的方寸之地跳跃的英姿,自打我记事起他就如大侠一般掌舵龙舟队伍,几十年来所向披靡。

老头爽朗的对我们大笑:“黎明啊!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哎,去仓库呢,让龙舟见见太阳。”

那隐藏在皱纹中的细长眼睛显得有些促狭:“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们训练呢?”

“大学校园里都有的。”父亲好脾气的微笑道。

老头惊讶:“美国校园?”

我与父亲笑得如出一辙:“美国校园。”

见老头无话可说地走开了我和父亲加速往走蛟湾旁的私家仓库走去。

在搬来的这三十多年间独属于家族的龙舟和一部分重要的不担心水汽侵袭的物品一直存放在这里。

坦白说自从我们参加镇上的龙舟赛,一直都没怎么拿到名次。只有某一年我弟弟小宇宙爆发拿到过第二名。一方面,我们对这项活动确实只限于业余爱好,并不怎么卖力;另一方面历年的奖品也不怎么吸引人。几乎年年都是烧猪米酒或者今年湾内产的最大号的大鲤鱼。

我家人都是实用主义者,姐姐就评价过大鲤鱼不如烧猪米酒,大鲤鱼不好吃。我们兄弟几个深以为然。

但是今年家族任务确实必须拿到第一。

“据说今年的奖品很丰厚。”

“是么?”我兴致缺缺。

“奖品是一件神秘的古物和县长的女儿,”

“哦?”我挑起眉,这真是意外之喜——不是对“神秘的古物”而是对县长的女儿。“大哥是不愿意娶这个女人还是家里真的有要事?”

“都有。”父亲说着打开仓库门。

仓库里的龙舟呈现出尊贵的黑金色,表面用金线描绘着富有立体感的龙鳞。为首的龙头似乎比去年见到的更加惟妙惟肖。

“重新粉刷过了?”我猜测道。

父亲说:“是的井冉女士重新绘制的。我说了,这次我们一定得赢,哪怕不择手段。”

我的眉毛挑了挑,有家族在背后支持我自然是刚刚有底气了:“保证完成任务。”

本地是22人制,领队一人,鼓手一人,划手二十人,替补队员一人,另外掌舵由组委会决定。这些人里除了我另外四个兄弟外,其余都是与我父亲和兄弟们交好的人。我们准备在河道上公开训练一天半,以为后天的比赛做预热准备。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合作,因此进行的十分顺利。在这样的大雨中很少会有人像我们这样疯狂的在湍急的河水中玩急转弯,这让我们都十分亢奋,尽管我们并不真的像当地居民一样如鱼得水。我们都私底下调侃,后天下水的哺乳动物就是比不上本地的鱼类。如果不是这里有工作,我们真不愿意与一群有水腥味的动物横祸在一起。

可能阴我连续数天的大雨,也可能是因为神秘的古物奖品和县长女儿的献身,这次参与龙舟会的各组格外的亢奋。

端午节当天,大哥和姐姐依然没有回来。母亲也没有从地下室出来。昨天的时候我曾去地下室找她,想听听她对本次赛事的见解,然而她只是对的祭台一遍遍祈祷着,我只能礼貌的退出去。

今天一早起床的时候,我就看到父亲满目愁容的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糟糕的天气。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告诉他一切都会顺利的。父亲摇摇头说:“你知道我担心的不全是这个。”

如果在寻常时候,这种恶劣的天气肯定会叫停比赛,但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所有人都在蓄势待发。我也前所未有的开始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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