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与裴冬最初的相识,源于一次公司团建。
鉴于如今人类越发依赖化身躯壳,而忽视了自身的肉体,公司团建决定去野营爬山,让大家重新感受肉体的力量。
得知这一消息时,周肆只觉得团建负责人疯了,这里可是神威科技,化身躯壳的引领者,你不带大家尽情享用科技的便利性,怎么还搞起了什么肉体健康啊?
作为一名刚入职不久的新人,周肆自然没什么抗议的权力,只能小声抱怨几句,然后背起大包小包,拄着登山杖,跟随大部队钻入深山老林里。
那是一段难忘的旅程,起初周肆感觉还不错,但很快,他就感受不到了双脚的存在,紧接着,他觉得自己的魂都丢了,肉体只是在遵循本能在麻木前进。
当周肆回过神时,他已经与大部队走散了,天色也逐渐暗了下去,四周响起昆虫的叫声,密密麻麻,平均一平方几百只的样子。
虽然周肆来自于一个并不发达的县城,但在周肆的短暂人生里,他一直沐浴在人类科技的辉光下,从未亲身涉足于那古老的荒野之中。
在逐渐黑暗的密林里,周肆除了不断按动毫无信号的手机外,就只能呆呆地驻足于原地。
眼下的种种就像常看到的恐怖故事,一个倒霉鬼迷失在了森林之中,等待他的是游荡的变态杀手、被束缚于这片土地的恶灵,甚至说来自天外的外星人之类的。
一道光从密林之中亮起,随后一个身影挥舞着开山刀,一路砍碎那些碍事的藤蔓杂草,像是淌过积水一般,来到了周肆面前。
她的马尾高高竖起,胸脯因喘息而剧烈起伏,汗水均匀地覆盖在健康的肌肉上,健硕二头简直就像榨汁机一样,可以轻易地压碎任何东西。
那时的周肆甚至产生一种奇怪的欲望,希望被她稍稍锁一下喉,不要太用力。
“哦,你就是周肆吧?”
她伸出手,不是礼貌的握手,而是要将周肆从泥泞里拽出来。
“我是裴冬。”
这是周肆与裴冬的第一次见面。
裴冬是一位野外生存专家,几刀下去就劈出了一条路,几斧头下来就剁出了一片柴,几锹下去就铲出一个坑,周肆躺进去刚刚好好。
当周肆正用手电筒照着说明书,费劲地搭着帐篷时,裴冬已经挖出了一个火坑,在上面煮着今晚的食物,她还自制了一把长矛,说就算夜里有熊出没,也能拼一拼。
密林里走出了一位女兰博,再恐怖的故事也变得爽文了起来。
深夜里,周肆套着睡袋和裴冬躺在同一个帐篷下,狭窄的空间里与异性单独相处,总会令人想入非非。
周肆觉得自己就像被杨过一把救起的郭襄,所谓的吊桥效应正在自己的脑子里蔓延,但实际上,周肆对于裴冬没有多少情欲可言,更多的是一种尊重与敬佩,充满了对强者的崇拜之情。
毕竟这世界上漂亮的美女有很多,但女兰博可没多少。
“周肆,知道吗?许多人提起森林的夜晚,大多会用静谧之类的词来形容,然后诉说着漫天的群星,闪烁安宁。”
裴冬躺在睡袋里,望着头顶的帐篷,蓬顶是透明的塑料材质,可以清晰地看到黑夜下的星星。
“但事实上,夜晚的森林很喧嚣,数不清的生命正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周肆聆听着裴冬的话,与她一起望着群星。
对于一位刚毕业、初入职场的新人来讲,那一场难以忘记的体验,同时,这也是一段珍贵的友谊。
直到那起事故前。
……
“裴冬吗?”
周肆喃喃自语着,旧友重逢的冲击力比周肆想象的要大,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在心头萦绕。
或许是那段快要被遗忘的记忆过于美好了,就连周肆那一向冰冷的脸颊上,也少见地浮现起了些许冷淡的笑意。
“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周肆松开了短斧,后靠在椅背上,由衷地感叹着,“生活还真是充满意外啊。”
“是啊,当我听说这里诊所的医生叫周肆时,我也不敢相信,以为只是重名,”裴冬站在原地,化身躯壳不需要休息,“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啊。”
时间把两人都劈砍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再次相会,熟悉中又多了许多的陌生。
惊讶之余,裴冬的声音变得清淡了起来,有种隐隐的伤感,“我本以为,你会离开这座城市,换到一个与化身躯壳完全无关的行业。”
她低声道,“我看过那些新闻,他们说你……”
“都过去了,”周肆打断了裴冬的话,一副坦然的样子,“何况,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不是吗?”
裴冬沉默了一下,无奈的笑声从扬声器里响起,“也是,我们都是受害者。”
停止回顾那糟糕的过往后,裴冬将注意力集中在眼下,她注视着许久未见的朋友,接着,又看向周肆身后的墙壁。
那些花里胡哨的锦旗映入两人眼中。
周肆每每看到这些东西时,除了感觉有些幽默外,更多的就是一种内心的成就,与自我价值的实现。
当一个人陷入巨大的虚无之中时,唯有一些人生的价值感,才能将他死死地锚钉在理智的边界上。
叙旧结束了,周肆步入正题,“裴冬,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他犹豫了一下,发问道,“你、或是你的亲朋好友,疑似患上了离识病吗?”
“周氏正畸”虽然说是诊所,但周肆根本没有行医资格证,这里也不是什么官方认可的正经诊所。
与其说是诊所,这里更像是修理厂。
周肆只诊断那些患有离识病的病患,在社会不承认这一疾病存在的情况下,周肆的客户群体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罗勇那些,出现了失控的痕迹,被周肆强行诊断的,另一类就是经过他人介绍,主动找到周肆。
裴冬属于后者,同时,她很清楚这里治疗的是什么。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周肆耐心地等候着,他已经隐隐意识到,病患是裴冬本人。
一想到自己的旧友患上了这样的疾病,周肆不免为其感到悲伤,但更多的时候,周肆有的是一种对命运的无奈感。
那起事故,不,参与那个项目的所有人,都像是被诅咒了般。
周肆主动开口道,“你患上了离识病,对吗?”
裴冬没有做好准备,又或是,她还没准备好,在一位旧友的面前袒露这一切。
在周肆的步步紧逼下,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算是吧……我也不太确定。”
“裴冬,我们都曾是神威科技的职员,还是经过重重选拔,成为陈文锗项目的适格者,可以说,你我对识念技术、化身躯壳的了解,远超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
周肆的声音强硬了起来,苛责一般问道,“别说不确定这种话,是,还是否。”
裴冬配合地回应道,“是。”
“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呢?和那场事故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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