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风与沈浪因要先在村内找工人为两位先父雕刻墓碑,故并不能及时赶往龙江之畔,只好投宿一晚。
但栈内客厢早已供不应求,三人惟有挤在一间小房内。
房内仅有一张细小的床,勉强可容两个小孩同睡,向归云一言不发便背向程风二人睡到地上,明显表示他不会睡到床上。
是因为他根本便不喜欢与任何人同睡一床?还是因为……
龙江一带虽并不冷,夜来也是寒气逼人,程风有见及此,忙拿起床上唯一的被子,正想递给他,沈浪讶然问:“风,你把被子给他,那我俩盖什么?”
程风道:“地面寒冷得很,云师兄如此睡在地上准会着凉,而且我俩睡在床上,实在不觉太冷,不如……”
沈浪抢着道:“嘿,是他自己要跟着来的,自讨苦吃,与人无忧!”
“浪……”程风低声叫止他,道:“有时候,真相并非你所想般简单,一个人的心,也并非如你所想般简单……”
沈浪乍听之下,不再辩驳,惟有极不愿意地跳往床上。
程风走至向归云身后,俯身轻嚷:“云师兄。”
向归云没有回应,仍然背着程风侧身而卧。
“啊,原来是真的睡着了。”程风只好把被子轻轻为向归云盖上,跟着便把房内的油灯吹灭。
房内登时一片幽暗。
可是在这片幽暗之中,蓦地亮起了两点寒星。
那是向归云一双炯炯放光的眼睛。
他原来并未入睡。
他只是睁着眼,手中却在紧抓着程风为他盖上的被子。
脑海,也在不住盘旋着程风适才的一句话。
“一个人的心并非如你所想般简单……”
说得不错,他当然并非沈浪所能想象,然而,他心后隐藏的故事,也并非程风可以理解。
也许世上根本就不会再有人像林震宇那样,能够理解他的痛苦。
就连程风也不能够!
想到这里,向归云忽地拨开那张被子。
……
终于又再重返龙江了。
程风与沈浪各自把已刻好的墓碑竖于龙江之畔的林中,二人深深一揖。
想不到经历一年多的变故,本来是宿敌的两大绝世高手,一双儿子居然成为好友,想真一点,未尝不是“缘”的作弄。
故地重游,程风与向归云都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那天的恐怖和惨烈。
当今武林中的两位一流高手就在这龙江之畔,惨死于一头异兽的爪牙之下,连尸首都不曾留下。
如今此地风平浪静,那头异兽是否仍旧蛰伏在地下,等待着下一次江水干涸之际出来为祸人间?
而伴随那两大高手征战一生的两大神兵雪翎刀和炽鳞剑也随之消失,不过程风并没有觉得可惜,他觉得既然绝世刀客已经离世,这柄至寒至凶的绝世宝刀也不应重现江湖。
不过和他一起的沈浪,他的想法却并非如此,此从加入天绝盟后,他见识了天绝盟称霸江湖的实力与霸苍穹至高无上的权威后,再联想到沈碧天生前心心念念要他记得振兴沈家,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有了要争雄天下的野心。
向归云静静的看着二人一片真诚地吊祭先父亡灵,心头不期然暗泛一阵莫名感觉。
程风与沈浪虽成孤雏,然而他俩终也有机会来吊祭先父之灵,向归云呢?他多么希望能为霍步天、霍烈、以致辞林家每个人立墓,但在大仇未报之前,如此做只会惹人生疑,后果堪虞。
可是他并不能改变这个命运,只得忍受它,习惯它!
就在向归云想得入神之际,突如其来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极为轻微的叫声:“林义云,何必呢……”
一声“林义云”,向归云浑身陡地一震。
这个叫声,轻如在他耳边低语,却似乎从委遥远的地方传来,似虚还实。叫唤他的人必是一个内力深厚的人,否则绝难把声音传至这里。
程风得寒魄诀之助,当然比向归云更快听见这个叫声,他眉头一皱,看来亦不敢肯定,问向归云道:“云师兄,你可听见一个人在唤着‘林义云’的名字?”
向归云并没回应。
沈浪功力最浅,大奇,问:“什么林义云呀?怎么我一点也没听见的?谁是林义云?”
向归云迄今都没作声,他纵身跳往高处,鸟瞰四周环境,始终无任何发现。
林家人早已死绝,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令狐叔叔、苦海大师及蝙蝠外,再没有其他人认识林义云这个人。
蝙蝠已无舌可语,适才的声音更非令狐叔叔等人的叫声,那么,这个叫唤他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不单知道他唤作林义云,他知道林义云已来至龙江……
谁有这样深厚的功力可以传音?谁有这样通天本领可以知道向归云的秘密?
而且,这个人如此呼唤自己,似乎是想与其一唔。
向归云的额角,此刻亦不免流下了一滴冷汗……
三人从龙江回到鸣溪村的时候,已近黄昏。
金色的夕阳斜照,大地顿时变得一片昏黄,当三人经过村口的时候,陡然瞥见村口畔原来有一座细小的庙宇。
每个村子也大都建有庙宇,无甚稀奇,不过这座宙的门前却是十分有趣,此庙竟然没有名堂,仅在门外悬着一个很大的牌匾,上书一个大字“庙”!
就像那些卖面的地方,永恒都闹悬着一个“面”字一样。
沈浪一看之下,登时乐得大叫:“风,瞧!这座庙的名字很有趣啊!不若我们进去看看如何?”
程风淡淡一笑,接着回望向归云,向归云不置可否,沈浪立即迫不及待一跑一跳地走进庙内。
庙内比其外观还要细小,且已残破不堪。由于渐近黄昏,已找不到半个前来参拜的村民踪影,但庙内仍是反常地弥漫着一层刺眼的浓烟,令人也看不清到底神案前供奉着的是何方神圣。
满庙浓烟之中,一个人正坐于庙内一个幽暗角落,似为庙祝,然而三人无论怎样也看不清楚此人容貌,只依稀可辨是一个肥肿难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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