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城门甫开,市廛间行人虽不多,却秩序井然。

辰时,开封府的吏员、张寂,各自前来姜循府邸,探查姜娘子是否回?来,那贼人有没有伤到姜循。

此时江鹭早已不知何时离去。

姜循故作迷茫地编谎言,说贼人打晕了她,她醒来,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姜循不安地询问小?吏,问开封府能不能派卫士来保护她。

开封府的吏员为难地答应下来,又?嘀咕“好奇怪的劫狱贼人”。

张寂则是目光幽幽地看姜循。他不信她一个字,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张寂离开姜循府邸,先?去参加朝会。朝会结束后,他前去开封府,配合开封府满城通缉贼人。

外城望春门前,街衢闹市间行人渐渐熙攘,开封府多了很?多吏员在街头贴通告。官吏们将昨夜的情况描绘得?何其凶险,又?一家家、一户户地搜查恶人。

吏员们高声?:“车马都停下来!配合我们检查,任何车轿不能离开厢坊!”

张寂不是开封府的官员,他见他们已有安排,便转身离开。但张寂要离开拥挤人群时,忽看到一个熟悉身影。

在一家药铺前,衣裙秋白的妙龄娘子被挤出人流。那娘子提着一包药,被人推搡,随波逐流间,发?间牙梳在日光下闪着莹白的光,光华流转,衬她娇怯眉目。

她差点要被人推倒时,一只?手从后递来,在她肩上轻轻搭一下,帮她稳住身形。

小?娘子回?头,正是姜芜。

姜芜看到张寂,恍了片刻。他上过朝后,此时换了一身皂罗衫,仪姿甚美。张寂朝她走来,眉目分明,鬓如点墨,与?昨夜的凛冽杀神形象决然不同。

自然,他不知她昨日看到了。

姜芜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仰起脸看他。佳人额发?被风吹扬,见到他分明欢喜,却仅是抿唇,神色恰到好处:“师兄。”

张寂应一声?后,抬目四顾。

他余光看到乱糟糟的巷口停着的马车——开封府封了所?有厢坊,姜家马车不能挪动,玲珑在那辆马车中待了一晚。

为何姜芜会出现在这?里?

张寂:“你怎么在这?里?”

姜芜低头,无措地用手绕了一下罗带:“我为娘出门拿药,程大夫的药最对娘的病症……但是官府搜查马车,不让马车走动,我怕娘等得?急,只?好弃车,想自己走回?去。”

张寂扬眉:“数里地,你要走回?去?走到天?黑?”

姜芜羞窘,面颊微白。她笨拙地转移话题:“师兄怎么在这?里?是办差吗?”

张寂盯着她乌灵轻眨的眼睛。

他压下心中那抹怀疑,道?:“我送你回?去。”

姜芜轻轻应了一声?。

她跟着张寂出人群,车水马龙间,张寂发?现身后人跟得?远了。他回?过头,见姜芜又?被困在人流间。她正看开封府的吏员们凶巴巴地呵斥一家百姓,借着查贼人的罪名,把那户人家的小?孩吓得?哇哇大哭。

闹事惹得?百姓围观。

姜芜就站在那里看。

张寂皱眉,他见不得?百姓被欺。他在小?吏不耐动手前,上前制止,呵斥他们办差没有章法,质问他们长官何在。

一场闹剧下来,在百姓的质疑和感激中,张寂终于出了人潮,后背微微汗湿。他抬头寻人,看到姜芜一直站在那里,幽幽静静地看着这?里。

日光下,她的眼眸过黑,几分怜悯自伤之下,不见一点光华。

张寂怔住——这?不应是软弱无比的姜芜会有的眼神。

但他也许看错了。

他走过去时,姜芜又?是那副敬佩的、仰望他的模样,羞赧浅笑。

张寂:“你方才为何停下来看他们?”

姜芜轻声?细语:“我在看——权势如何碾压民生呀。”

她在他眸子微缩下,抬头望着他,有些害羞地笑:“这?是我偷看师兄给?我爹的卷宗上写的……我给?我爹奉茶时看到的,师兄的文章写得?真好。我爹让我学习……我就偷看了。”

她怯怯问:“你不生气吧?”

当今大魏,重文轻武。然文难救世,武可止灾。

少年时的张寂弃文从武,向?姜太傅行跪礼后,转身去参加武考。

他走得?决然坚定,任太傅如何斥他目光浅短,他也不悔。他厌倦了文人斟酌利弊,想习武保护天?下人。然而张寂从了武,才知道?自己少时的愿望多么天?真。

他护不住所?有人,守不了所?有愿。他甚至不能在一家宅院中,让姜氏二女和平共处。

这?世间人情复杂的因果和恩怨,岂是文武就可分辨的?

他自觉在做正确的事,可若是伤到本不应伤到的人,他当真是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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