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屉府的厨房,跟福荣饭店相比,如同金碧辉煌的殿堂对比破破烂烂的宅屋,让丁伍仁惊讶到不知所措。
厨子跟厨子也是不同的。丁伍仁看着那些妖怪穿着着光鲜亮丽的红褂,顶着圆圆的红帽子,一个个地站在彼此独立的灶炉前,让那灶炉的熊熊火焰映射在他们的脸上。
偌大的厨房用齐腰的柜台分割成几百个隔间,每个隔间都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厨房,烹饪器具一应俱全,各种珍奇食材琳琅满目,让丁伍仁一时迷惘,不知该往何处。
旁边隔间的猪妖一手抬起和他身体一样大的铁锅,高高举过头顶,随后“呲”一声,从那猪妖口中吐出金黄的火焰,灼烧着锅底。
另一处的黑毛野猪妖,两手各拿着五十公斤沉的钝刀,一刀一刀地砸向高过他头顶的肉馅。
还有罕见的狗妖,伸出两米多长的舌头,舌尖往盐罐舔一下,再往糖罐舔一口,再沾点醋、生抽、油,然后行云流水地将那舌头泡进沸腾的汤中。
丁伍仁站在妖怪厨房中,无所适从。和那些各显神通的妖厨子比,他这人厨子,毫无特长,渺小而又脆弱。
“该从何下手,锅?对,先找锅。”
丁伍仁在他的隔间里兜兜转转,清点了器具和食材,发现那些他认为名贵稀有的食材,在这里被堆得满地都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远方传来了人的惨叫声,吓得丁伍仁心中一惊。
不一会,一个精壮的野猪妖拎着一个男人的腿,从丁伍仁面前走过。
那男人上半身拖在地上,光着膀子,浑身是血。一边被拖动,一边扭动着身体不断哀嚎。
除了丁伍仁以外,人类只能以食材的形式出现在妖怪的厨房里。
丁伍仁强忍着胆怯的心,硬着头皮,往旁边看去。
果然,仔细看来,那吐火的猪妖,锅里烧着的尽是心脏。那双刀野猪剁着的肉馅里,夹杂着几根没切干净的手指头。还有那狗妖,汤里泡着的,不正是个剃光了的死人头!
拖着男人的野猪妖,从丁伍仁面前走过时,对他投出轻蔑的目光,然后便沿着隔间之间的走道,扬长而去,任由那男人挣扎咆哮。
果然吃人。
丁伍仁把吐到嘴里的胃液,又生生咽了回去。他把身体前倾,用小腹抵住柜台的边沿,才能支撑着身体——他腿抖得直不起来了。
他故作镇定,用颤颤巍巍的手握起刀柄,拿出一块姜,装模做样地切着。
他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在这里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否则会被其他妖厨子误认为是食材。
做汤,做汤。他闭上眼睛,努力镇定下来,然后缓缓抬起眼皮,眼前的姜已经被切成片状。
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工作了。
丁伍仁不敢抬头。在那之后,他低着头切菜,烧水,杀鸡,不敢将目光放到自己隔间以外的地方。
可是眼睛看不到,不代表耳朵听不到。人的惨叫不时从四面八方传来,混夹在猪哼、鸡鸣之间,却格外刺耳。
丁伍仁站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极大的煎熬。
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只觉得时间过得非常漫长。没有人告诉他时间,当他觉得疲惫时,也不知前往何处休息。
他的脚渐渐开始酸痛,头脑也开始发昏,人的惨叫在他耳中逐渐地不再刺耳。
他感到麻木。麻木的他,融入到了这个厨房,如同那些各显神通的妖厨一样,兢兢业业地忙活着手中的工作,不再感到悲伤,也不会害怕了……
看着眼前,在大锅中不断冒泡的高汤,色泽、香味、浓稠度,逐渐趋于理想的状态。丁伍仁这才意识到,他已经站了两天两夜,这汤快要做好了。
他枯燥地等待着,习惯地忍耐着身体的不适。
差不多到时候了。正当丁伍仁这么想的时候,远远飘来熟悉的两个字。
“郎君!”
果然,关烈带着两个穿着甲胄的铁肚猪妖,朝丁伍仁的工位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郎君,炬腹大人等得不耐烦了!”
她走到丁伍仁身前,叫道。“呀!你的脸色好差!”
丁伍仁对着那锅高汤比了个行的手势,那两个穿甲胄的士兵便合力扛起了滚烫的铁锅,往厨房的出口走去。
关烈着急地抱着丁伍仁的身体摇晃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散架一般。
“郎君,你快振作起来!待会在炬腹大人面前,多奉承两句,他高兴了就不杀你了。”
丁伍仁摇晃着脑袋,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猪婆,脸上滑稽的白面跟红粉不见了,露出光洁的猪脸,倒也算雪白干净,没那么吓人了。
“为什么死到临头了,只有这个家伙在关心我……”
关烈见丁伍仁没反应,就把他抱了起来,迈步离开厨房。丁伍仁注意到关烈的背上,背了把大长刀,之前是没有的。
她说:“郎君呐,炬腹大人真的不会杀你的,他惜才!我的郎君呐,有本事,炬腹大人就喜欢有本事的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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