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将太监放了,还遣人将那太监安全送到了汉中府。

汉中分守太监王斗并没有像卓翱预计的那样将责任全推给知府,而是没有反应。

对,没有反应。

陕北的民乱已经初具规模,流寇攻破县城这种事地方官已经见怪不怪了。

与其上报挨批评,不如先瞒下来,等巡抚平定了贼寇再把知县阵亡的消息给报上去,再给自己报一个战功岂不美哉?

至于知府要募乡勇,随他去吧,不打扰捞钱就行。

郧阳巡抚梁应泽倒是个妙人,这位老兄是都御史出身,阉党把持朝政时不攀附,东林党得势以后也不投靠,人相当清廉正派,但就是不会打仗。

李弘杀入县城的消息传到郧阳时,梁应泽正在郧县周边安置流民落户,一开始也以为李弘只是普通的流寇,没太当回事。

流寇嘛,抢完一个地方就跑,等自己带兵赶到沔县时早就没影了。

还不如先处理好眼前的流民问题,真是太多了……

但两个月后他再听到李弘的消息时,李弘已经将整个沔县的田产都分了!

我尼玛,这是个坐寇!

时间拉回到李弘刚刚占领沔县城时。

县衙

刘不讷前来县衙汇报:“营长,城里的乱子都平了,百姓们只是受了惊吓。”

李弘问道:“大户们情绪怎么样?”

刘不讷咧嘴笑道:“都很好,营长之前下命令杀了一批,剩下的都乖得很。”

李弘下令不许抢劫,哪怕是大户的也不准抢,手下的兵倒是很听话,但涌进城的流民和矿工们却没那么好约束,刚进城的几天李弘光忙着平乱了。

大户们也趁机兼并,那些被劫掠的人家很快便被其他几家给吃了。

等乱子平定下来,李弘又下令将部分作在城内作恶多端的大户人家直接抄家,剩下的乖得跟小绵羊一样。

李弘开始在乡下分田之后,地主们的浮财分文未取,只每户人家根据分出的土地数量再索要一些粮食。

产业也没动他们的,只是将部分有战略意义的产业比如酒楼充公。

酒楼客栈一定程度上可以建立成情报中心。

卓翱现在的工作相当于实习生,跟着程小楼搞宣传工作和主持分田。

程小楼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说道:“开门,大同社的!”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这是一家地主,姓刘,名下有几千亩地,但是平日里修桥补路的事情没少做,所以名声并不坏。

对于这种类型的地主,李弘自然不会杀,但他们掌握的土地还是得分。

李弘此前已经杀了几个声名狼藉的坏地主,把这家的刘老爷吓怕了,此刻以为程小楼带人来索命的,刘老爷身后哗啦啦早已跪了一地。

程小楼当即用嘶哑的嗓子喝道:“起来,我是李相公治下的官,不是朝廷的官,不许跪!”

刘老爷颤颤巍巍主动献上地契,只希望李弘不要杀人,还希望在分田时给他们家多留些。

程小楼将地主扶起,道:“老丈莫慌,咱们大同社不是不讲道理的组织。”

刘老爷既惶恐又欣喜地站起来,问:“大同社是什么?”

一名程小楼手下的宣传干事说道:“大同社是为老百姓做好事的组织,主打的就是要为百姓谋福祉,但是老丈你家占有的田太多了,你家吃饭用不着这么多田,咱们得分给穷苦人家。老丈放心,咱们大同社只分你们家的田,而且会给你们家留够自己耕作的田。”

刘老爷忙道:“分,分,我这就分!”

只要小命能保住就是好的。

而且自家浮财还在,未来几十年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兼并土地的手段可太多了,先把分出去的田买回来一批,放贷出去来年又可以收回一大批,修桥补路的时候还可以趁机霸占许多田地。

而且村里每年都有绝嗣的,吃绝户可是地主们的拿手好戏。

干事说道:“老丈,您家的奴仆也太多了。李相公说了,奴仆也是人,也要分田,你快快去把家奴的卖身契拿出来!”

此话一出,刘老爷都傻了,直接愣在原地。

把卖身契交出去?

那谁来给自家种田?!

霸占土地的时候谁来给自己家做打手?

院子里的奴婢门却都欣喜莫名,他们也能分田了!

程小楼见他迟迟不动,斥道:“快些!我们还得去下一家,别耽误了!”

刘老爷被吓得一哆嗦,慌忙道:“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趁刘老爷拿身契的间隙,宣传干事拿着扩音喇叭朝院子里喊道:“各位兄弟姊妹不要怕,咱们大同社不会让你们再当奴仆,今后你们还想留在刘家的,一律转为三年期的雇佣合同,合同由咱们大同社拟稿,不用担心被地主坑害。不想再给人端茶洗脚的可跟咱们走,想种地的咱们大同社给你们分田,想做活的咱大同社给你们介绍工作,今后谁要是敢再欺负你们一律由咱大同社给你们做主!”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家奴门集体哗然,而且欣喜莫名。

但他们在刘家当奴婢当习惯了,甚至有人出生就是刘老爷家的奴才,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

宣传干事也算是有经验了,说道:“大伙不要怕,咱们李相公手下的人都是苦出身,不信你们看看我身后的,程科长以前是唱戏的,我以前也是家奴出身,原来在县衙里给县老爷做事的,这位是王干事,原来黄家村黄老爷家的家奴。”

众位奴婢心生羡慕。

过去家奴戏子何时也能如此威风凛凛?

那些欺负乡里的都是管事级别的家奴了,跟他们没太大关系。

这些底层家奴的生活过得好不好完全看运气,看自己服侍的主人性格如何。

但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他人的人品性格之上本就是一件很荒诞的事情。

刘老爷名声好,那是在外面。

回了自家大宅子,名声再好的老爷对家奴而言也是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主人,哪个主人会去在乎自己手下奴隶的个人感受?

所以哪怕是江南富庶地区,底层家奴们也是怨气满满,天生的造反种子。

远在侯景之乱时,南朝的家奴群体就非常踊跃地加入侯景军。

到了明末,流寇还没到江南,家奴们就纷纷起事反抗自家主人。

等了许久,刘老爷才又颤颤巍巍将所有身契交给程小楼。

他不敢隐藏,李弘手下的兵对那些被杀的地主有多狠他是听说过的。

一一叫名字核对完之后,程小楼对刘老爷的配合态度很满意,道:“像你这种配合的,咱们大同社可以酌情多分你家一亩好田。”

“才一亩啊!”刘老爷有些不情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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