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消息已经布出去了。”
“嗯。”沈之恒的神情并未有所波澜,只是依旧气定神闲地看着手中的文书,淡淡地应了一声。
之前慕青时在步寒烟那里时,他害怕慕青时的身份遭疑,便特意安排了一出被寄养于乡下的步家之女回京的戏码。当地乡人皆知,有一户人家的女子,身材消瘦、手背上有一颗显眼的黑痣,是京城人家寄养于此的。沈佑义派人去查,也只能查到同样的消息。
并且在他以收留之名接慕青时回府后,他便将慕青时是坤州慕家之女的消息放了出去。不出意外的话,沈佑义应该早就派人去坤州查证了。算算这日子,查证的人应该快回京了。
但府上的细作未除,不排除细作知道当日之事,已向宫中报信的可能。更甚者……如果细作真的是月华,报出的消息可能更多。但好在沈佑义是个多疑之人,凭着细作的单方陈述,他是不会完全信的。
所以此次的消息,要等,等从多个不同立场的人口中说出。
“王爷,属下有几点不太明白。”王珂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之前安排坤州事宜的时候,您特意要属下顺便多放出慕家的一些信息,这是为何呀?这般下来,陛下那边不会对慕家下手吗?”
“将慕家的价值放出去,才显得本王救人是因为居心叵测。”沈之恒一边执笔在文书上写着什么,一边悠悠地讲道,“以慕家在坤州的影响力和实力,陛下动不了,因为陛下需要坤州的力量制衡皖国。”
“皖国?”王珂努力思考着这其中的因果。
“皖国主要靠什么为生?”
“靠贸易呀……啊,属下明白了!”王珂这突然明白了什么,“皖国主要是靠贸易为生,而且其中大部分的比重还是在齐。所以利用坤州,就可以握住皖国不少的商脉!”
听着王珂的推论,沈之恒露出了鲜有的欣慰神情。
“王爷,那之前放出的消息足以证明慕小姐不是步公子府上的人,为何还要制造放出步家二小姐步笙出现的消息呢?”
“如果你是皇帝,你同本王是宿敌,你安插的眼线告诉你,本王救回来的女子就是步笙。面对已经得到的消息,你是会觉得事实就是查探出来的这般,还是会觉得是本王在暗箱操作?”
“……属下会觉得,您是在暗箱操作。”王珂思索了一下后,满脸认真地说道。
自沈之恒五岁时,他便跟在身边伺候了。年复一年,他见过了太多次兄弟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沈佑义是当时权势极盛的皇后所出,再加之是首出,自然是贵不可言的嫡长子。仗着自身权势,没少给沈之恒下绊子。但那个时候,沈之恒并不在意,也不愿意理睬。因为沈之恒觉得自己已拥有了这世间最重要、最可贵的东西,爱。
再到后来,淑贵妃的离世和先帝的冷漠态度让沈之恒那场梦破碎了。被送离出宫、受尽旁人冷眼……种种对沈之恒来说,不过都是自己天真无知的后果。而也就是自此之后,皇后和沈佑义没再找过沈之恒的麻烦。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清静了。
可天不饶人,就在沈之恒渐渐放下阴霾,重新开始认真生活时,那份清净被打破了。继位后的沈佑义,再次盯上了沈之恒。但不同于过去那摆在明面上的争权夺利,沈佑义并没有随便找个由头来伤害或除掉沈之恒,而是开始用着不同的、令人窒息的手段折磨沈之恒。
不仅让沈之恒眼睁睁看着林家覆灭,还让其亲手处理此等‘罪恶滔天’之案。随后以此嘉奖,给一个位高权重的身份,将沈之恒重新带回这波谲云诡的地方。可此时朝堂之上,那些支持沈之恒的权势早已在沈佑义在继位时,就被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清剿、派发。
而之后的日子里,即使沈之恒一直在以称病、避世来规避锋芒、养精蓄锐,也没有换来沈佑义的罢休。沈佑义经常就着沈之恒的推辞,派所谓的德高望重的御医来府上为沈之恒诊治。说是看病,实则便是监视、打探。在步府出事后,沈佑义第一件事便是传沈之恒入宫。表面上是器重信任沈之恒,拉其商讨,实际上就是质疑与试探。
过去的这么些年,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就没有过信任和关爱扶持,有的从来都是猜忌、伤害和折磨。
“那既是如此,你会如何做?”沈之恒继续提问道。
“……属下会派信任的人去查。如果没有信任之人,就派多方去查。”王珂说着说着便像是明白了什么,“属下知道了,守株待兔!等着探查的人把消息带回去!”
“咳咳,将这个送到鸿城。”沈之恒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咳着放下了手中的笔,将刚写好的信递给了他。
“是。”王珂颔首接过了信件,“王爷,让月浅姑姑给您开些药吧。”
“不必,过了今夜的宴会再说。”沈之恒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的倦怠,“提醒送信之人,这封信务必交到刘垣手中。”
“……是。”王珂望着他那紧锁的眉头,不用拆开这信便能知晓其中内容。
“本王说过,有什么问题就直说。”沈之恒望着他微启又闭上的嘴,不禁道。
“王爷,步公子的提议很危险,这若是失败了,很可能牵连王爷,那一切都前功尽弃了。属下以为,此法不可行……”王珂鼓起勇气说着。但说着说着,这声音便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都快听不清了。
“他未同借用本王的一兵一卒,本王无权干涉他。若是失败了…”沈之恒顿了顿,“那他便要接受自己带来的后果。”
“王爷您每次都这么说,但每次您都还是帮步公子收拾了摊子。”王珂顿了顿,“您又不欠步家的,就算是欠,也该还完了……”
这话吐露出口的瞬间,王珂便后悔了。
步寒烟的父亲步晏曾受先帝秘命,去诊查淑贵妃离世的原因。是步晏帮助沈之恒同阿慧见了最后一面,也是步晏在最后帮助安置好了淑贵妃刘氏和阿慧。他了解沈之恒,这些恩情对于沈之恒来说,是一辈子补偿不清的。
“对不起王爷,是属下僭越了…”
沈之恒没说话,只是微微拂了拂手。他知道王珂不过是心直口快,对于步寒烟的行为有些不满罢了。
“王爷,午膳已经准备妥当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二人的谈话。
“知道了。”沈之恒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紧不慢地从书桌前起身前往了客堂。
到达客堂时,他便一眼看到了正在说笑的慕青时。一袭鹅黄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透亮,柔顺如瀑的黑发用一支简单的发簪半盘着,有一种随意却不失温柔的美感。而那双盈盈眉眼之中,则是充斥着他许久未见过的笑意。
“草民见过王爷。”
慕青时二人眼尖得很,这沈之恒刚走进,二人便规矩地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坐吧。”沈之恒缓过神来,从容地在桌前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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