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雨大风急,山边的小城里,街道上只有风声,雨声,积水流动的声音。
位于城门边的开源客栈,八张客桌都已有了人,虽每张桌前都只坐了一人,桌上却都摆了一壶酒,两副碗筷,七八个菜。
客栈的柱子上各点了三四盏灯,在灯光的重叠交辉下,室内显得比室外还要明亮。
桌前的八个人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的望着门外。似乎都在等人。明晃晃的灯光照在他们脸上,照出一片片近乎透明的苍白。
这些人是同一时间进来的,进来后就各占了一张桌子,相互间没有说过一句话。除叫菜时说的一句话外,他们都沉默着。
桌上的菜已上了很久,已开始变凉,他们却一点也不急。自叫了菜后,他们根本就没有往桌上看过一眼。
陈余就坐在收银柜的后面,坐在高高的凳子上,高高的看着他们。他也在等。
他在等究竟会有什么人来,究竟会有什么样新鲜的事情发生。
雨还在下,突然一道闪电,门外响起了马鸣,接着就看到一人一骑立在门外。
暴雨中,马是白马,人却是黑色的。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宽大的斗篷里。雨落在他的身上,噼里啪啦往外溅,他却似一点感觉都没有。
客栈里更静了,一种沉闷的气氛正在蔓延。这个人莫非就是他们要等的人?只是他为什么还不进来?
他不进来,陈余却不能不相迎。开门做生意,不怕来的客人奇怪,就怕没有客人。
他滑下凳子,从柜台后走出,走到檐下,向马上的人拱拱手,笑道:“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若是打尖,小店后厨的灶火未熄,酒菜也还有一些。若是住店,楼上还有三间客房可选。”
马上的骑士凝望着他,突道:“你就是陈余?”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能穿透雨帘,就像说在耳边,让人听得非常清楚。
陈余心中明白,来的是个异人。这样的奇异之士他之前也遇到过,或是武道中的好手,或是道修,或是其他。
一般情况下,最常见的是武道中人,毕竟学武的要求比较简单。靠山的小语城里,武风盛行,种地的农夫也会几手把式。只是城小人少,又无高明的传承,出异的人不多而已。
来的这人绝不是小语城的人。不是小语城的人却知道自己的真名,陈余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他究竟是敌是友。
思绪转念间,陈余再次拱手道:“在下就是陈三,这位朋友若是要打尖住店,还请下马进来。”
马上的骑士没再说话,在陈余说到“进来”二字时,他突然已站在了陈余的面前。伸出左手拉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严肃的国字脸,只见他肤色暗沉,胡须浓长,看年纪似在三十上下。
“某家季常。”他看着陈余轻轻的说了这一句话,说完就往里走。
陈余只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凸了起来,他只觉这人说话的语气和他的长相有很大的矛盾。
当陈余完全转过身时,这人已坐在了最外的一张桌子边。陈余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却没看清他是怎么坐下去的。
他坐的位置正好在之前其中一个叫菜人的对面,只是那人并没有去看他,而是如前般看着门外。
陈余本想过去说几句好话,给那个叫“季常”的人另添一张桌子。他现在已看出,这些人要等的绝不是他。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季常先说话了。
只见他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人,静静的道:“这桌菜已经冷了。”
对面的人没有回头,没有出声,依然定定的看着门外。别人说什么,他似乎一点也听不到。
季常对他的沉默未作反应,还是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再次道:“这桌菜已经冷了。”
对面的人还是不理。
陈余想,他会不会说第三次?又想,如果是我,我是不会说的。毕竟没必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季常果然也没有说第三次,灯光摇曳,静默中,一道寒光突然闪过。这道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只是这道光一过,季常对面那人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像一张纸片般掉了下来。没有声音,没有血。陈余走近一看,果然是纸片。掉落的脑袋是纸片,坐在凳子上的身子也是纸片。
看着这突然的,诡异的变化,陈余只觉一股冷气瞬间弥漫全身,双腿不由得后退了七八步,几要瘫软。他惊恐的看着季常,颤声道:“这,这……”
季常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复,他快速的站了起来,转过身子,右手抽出一柄赤红的长剑,冷冷的面对着余下的人。
陈余这才发现,本来脸色白得透明的这些人,此刻竟已变成了黑的,每张脸还都散发着淡淡的的黑气。
陈余呆呆的看着,只觉本还算温暖的屋子突然变得邪气森森。
柱子上的油灯似受了某种力量的感染,一盏盏灭了下去。在最后一盏将灭的时候,对峙的双方动了起来。
七个人如弹簧般向季常射去,季常挥动了手里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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