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这话令张璁大感意外,目光一闪道:“来来来,渭先,坐下讲话。——你说这奏折与夏言有关?”

“莫须有啊,全在阁老您的股掌之间!呵呵呵呵……”霍韬脸上溢满了奸诈之情。

原来,张璁一直关注着夏言这位冉冉上升的政治新星,并想罗致于羽翼之下。哪知夏言只认皇上,不寻靠山,对张璁的示好、拉拢置若罔闻。官场倾扎,非友即敌,张璁岂能坐视这个不肯就范的后辈日益做大,成为心腹之患?于是,他和亲信霍韬开始寻找压制夏言的机会。

此时,霍韬接着说道:“那薛侃与夏言是同科进士,同在行人司共过事,又时常诗酒唱和,意趣相投,所以,在旁人眼里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如今阁老可拟密疏一份,连同奏折副本呈给圣上,只说夏言指使薛侃上此奏折,意在买好藩王,结党营私。而我这边则哄骗薛侃,告诉他阁老对此举不仅赞赏有加,而且还会从旁助力。一旦奏折呈上,皇上震怒,必让三法司廷审。那时阁老略作示意,三法司哪个敢不从命?严刑之下薛侃咬出夏言,就是不死也让他脱掉一层皮!”说到此处,霍韬眼中露出凶光。“——不知此‘莫须有’之计阁老以为如何?”他又问了一句。

“好!”张璁手在桌子上一拍,咬着牙根说道:“自古无毒不丈夫,既然姓夏的不识抬举,那老夫便要先下手为强了!——就按渭先的计议行事!”

如此一条思谋周详的毒计,哪知实行起来却大出意料。起初皆如张璁所愿:奏折上,皇帝震怒,下旨三法司廷审。张璁坐镇主持,对薛侃非刑拷问。不料薛侃虽然迂阔,却是个铮铮铁汉,绝口不肯牵累他人。霍韬急了,只得自己跳出来指控夏言。没成想夏言到堂后比薛侃更厉害,振振有词,驳得霍韬体无完肤。这时,薛侃说出更加令人惊骇的话来:“奏折是我自己写的,并曾向你霍韬请教。你说张少博看了奏折十分赞赏,还答应促成皇上依照施行,我这才呈报奏折给皇上。这一切夏言毫不知情,与他何干哪?!”

此语一出,现场立刻换了套。更有正直的言官孫應奎、曹汴等人提出,既然事情涉及到了张阁老,那他就应该回避,弄得张璁只得灰头土脸地离座而去。

庭审情况报给嘉靖,少壮皇帝一听就明白了八、九分——这就是一场臣僚之间的构陷争斗。原本对这种事他并不会十分生气,因为臣下互斗,都会向他告状、献媚、寻求支持,倒有利于他施展驭人之术。可这次不同,因为他们争斗的由头是自己最为避讳的隐私,触犯了大忌,绝对不能饶恕!

但嘉靖做事还算比较慎重,念及张璁在“大议礼”中立有头功,是自己坐稳江山的股肱之臣,于是采取了相当柔和的惩戒方式:早朝之时,将张璁的密疏展示给群臣,并斥责了这种不光彩的构陷行径。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墙倒众人推”了:言官弹劾张璁,皇上令其致仕回家;霍韬逺戍彭澤;薛侃从轻发落,罢官为民;夏言成了此案最大受益者,先是官复原職,而后在一年中由正七品連续擢升至正二品的禮部尚書,简直如同坐上了火箭。这正是:

欲害他人反累己,

方知做事需凭心。

劝君休提“莫须有”,

秦桧犹跪风波亭。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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