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再看下子这个。”徐少霖打断子让的话头,又递过来一封信。

子让抽出信瓤观看,见信是少泉写给少霖的,大致内容是说杭州那边几家店铺生意非常不好,急需两千两银子才能渡过难关,让少霖赶紧筹措并尽快送过去。

子让放下信问道:“侬是催帐是吧?”

徐少霖淡淡一笑:“吾不好讲是催帐。欠账嘛一要有借期,二要有利息。侬这两条都没有,所以侬要想赖账的话,吾两兄弟一个‘勿’字也讲勿出来,只能‘打掉牙齿往肚皮里边咽’好了!”

子让虽没能耐,却极要脸面,一听这话立刻涨红了面皮,立起身说道:“少霖侬放心好了,吾王子让勿是那种‘喫死人勿吐骨头——黑良心’的人!”

“坐下讲,坐下讲!”徐少霖笑着摆摆手。

“……所以,吾这勿是催帐,是请侬帮帮忙、救救急!”等子让坐下,徐少霖接着说道:“吾已经想方设法筹集五百两银子送过去了,还差一千五、六百两,就全指望王老板‘雪中送炭’了啦!”

子让想了想说道:“……东拼西凑,三、五百两嘛马马虎虎还可以,再多吾实在是拿勿出来了呀!——店铺里生意一直勿好,这侬是晓得的呀!”

徐少霖面色冷峻如铁:“三、五百两绝对勿行!杭州那边吃紧得很,银子勿能如数送过去,吾大哥是要吃官司的!”

子让六神无主地问:“那、那侬还有啥好办法勿啦?”

徐少霖沉吟半晌方才说道:“……吾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主张。”

“那侬快讲讲看!”子让赶紧说道。

“吾手底下有间当铺,侬先把布店抵押在那里,吾让伊给侬算最低利息,只要一厘五。当铺有了布店就可以去借贷一笔钱解眼下的燃眉之急。日后侬铺子里生意好了再把布店赎回去,侬无非是出些利钱,吾两兄弟也渡过了难关,这岂勿是两全其美的事体?”徐少霖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子让就是再愚钝,到此时也听出了徐少霖话语中所包藏着的祸心。当铺是最暴利不过的行当,十成财物只能当出三成钱来。地处观前街闹市的王家布店虽不景气,但楼宇、设施与存货加起来,少说也值四、五千两银子,而当铺顶多给一千两。以目前经营状况,到时肯定无力赎当,则徐少霖就能以最小代价把布店夺走,这家伙的心真是太黑、太毒了!

但子让不敢翻脸。借据在人家手里攥着,若打起官司来自己肯定吃亏。

“……哎,吾再想想法子看,绝对勿会耽误侬两兄弟的事体,侬看好勿啦?”他陪着笑说道。

“好咯。”徐少霖依然面无表情:“那吾就等侬的好消息!——伙计呀!”他提高声音喊道。

一个跑堂的应声而入。

“把酒席摆上来。”他吩咐道。

“晓得嘞!”

子让赶紧起身,作揖说道:“谢谢侬、谢谢侬,吾勿喫了,赶紧去办事体!”

徐少霖眼角带笑地看着他:“勿喫饭,侬肚皮喫得消哇?”

“喫得消,喫得消!”子让边说边急步向外走去。

“——勿送!”徐少霖身子动也没动。

须臾,跑堂的摆上“酒席”:西瓜鸡、莼菜银鱼羹、枣泥拉糕、一壶麻姑酒。徐少霖来到餐桌前坐定,放下手中折扇,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饮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注1:“猪头生”为苏州方言“不识好歹”之意。

注2:“喫勿落,喫仔三碗一沰沰”为苏州俏皮话,讽刺那些在别人家里吃饭假装客气,嘴上说吃不下,实际吃了三碗还要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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