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路向左走,由于路上行人不少,所以脚程比不得野外,约莫有小半个时辰才从进来的西城门走到了北城墙下,但唐青城和李武却并不觉得厌烦,周遭行人颜色多样的衣物以及参差不齐、高矮不一的建筑,让二人眼界大开。

随后,四人右转,一路往东偏南方向又走了一刻钟左右,二人仍在观察周围的事物时,却发现带路的李达已经率先停下脚步,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地方。

唐青城抬头看去,一座三层小楼映入眼帘,其上覆盖有翠绿瓦片,窗户上有精致的雕花,高逾一丈的门上悬一牌匾,上书‘山珍堂’几个墨色大字。

李达将包袱交给李通,示意几人先不要动,转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这才走进屋内,左右看了看,随后发现大门左侧柜台后面的的一位青年,喊了声陈小哥后快步走了上去。

正在柜台整理账本的陈实,抬头看到正往自己走来的李达,脸庞似乎有些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招呼道:“是李大叔啊,你来得挺快啊,李二叔和王源宏老先生所说的两位小兄弟在哪呢?”

李达伸手指了指门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陈实的笑容有些勉强。

陈实会意,起身往堂后走去,说道:“站在外面多不像话,快让几位进来。我先去后面叫东家过来,片刻就回来。”

他嘱咐屋内的其他几个伙计招呼客人,随后就掀开一旁小门的帘子,进了堂后。

唐青城被李达叫进屋里,他看了看周围的墙柜,上面摆放着诸如人参、鹿茸、虎骨以及各种野兽的毛皮等山珍,暗道山珍堂这名字倒也名副其实。

他还没将周围看个遍,就听到一阵笑声从后堂传来,随后一行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身着绸缎,约莫四十岁,普通身材,普通样貌,一如刚才他在城内街上见到的其他摊铺老板,整个人完全符合唐青城心中对商人的定位——不用想,他应该就是山珍堂的堂主,段学虎。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妇人,一个胡子飘飘的老人,以及刚才和李达打过照面的陈实。

四人赶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李达与李通朝对面几人拱了拱手,一一喊道:“段堂主,段夫人,陈老先生,许久不见。”

“李兄弟客气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不用客套这些了。”在其余人一一回礼之后,段学虎也朝李达他们拱了拱手,笑道:“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一切好说,只是今天晚上段某还有些事,不能为两位兄弟和两位小友接风洗尘,还望几位不要怪罪。”

李达闻言赶紧摆了摆手:“段堂主哪里的话,我几人前来投靠您,却没有携带任何礼物,真要说失礼的话,反而是我两兄弟。”

倒不是他不知道这些个规矩,只是确实囊中羞涩,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要是随便带点不入流的东西,反而更不像话,最后只好空手而来。

谁料这段学虎也跟着摆了摆手:“李兄弟又是哪里的话?你几人前来帮助于我,小女却不知跑到哪里玩耍去了,未能接见诸位,实乃是段某失礼。”

唐青城在旁边与李武面面相觑,显然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却见对面的妇人朝自己二人笑了笑。

“外子这老毛病又犯了,让诸位见笑了。”她随后上前推开段学虎,转过身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妾身王容,几位想必赶路也很辛苦了,今天就先在后堂歇下吧,其余的事就明日再说。”

在李达兄弟俩点头称是之后,那胡子飘飘的老者又走上前来说道:“李达、李通两位兄弟与我还算相熟,但两位小友,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老朽陈然数。”

在唐青城二人分别报了姓名之后,陈然数笑呵呵地道:“你二人与陈实年龄相仿,若是不怕老朽占你们的便宜,日后叫我一声陈爷爷也无妨。”

也不等人回答,他转过身后,声音陡然变冷:“陈实,我跟堂主和夫人还另有事,照顾不了客人,今日就由你负责;咱爷俩房间的右边还空着两间房,就让几位先凑活着歇着,剩余的账就有空再平吧。”

闻言,陈实连忙称是。

再次与李达四人招呼一声,段氏夫妇与一旁的白胡子老人就出门离去了。

只是三人刚出了山珍堂没几步,为首的段学虎就停下脚步,转过身道:“现如今如何是好啊?”

“还能怎么办?”王容听他语气犹豫,赶忙说道:“难不成这种时候咱们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真雇佣四个人的话,一个月就要支付整整八十枚盟币!”

“妇人之见!”段学虎使劲甩了一下袖子:“在瀛海城的山货药材行当,我山珍堂虽不是首屈一指,但前五还是排得上的。八十枚盟币不是小数,但咬咬牙也挤得出来!”

他这话说得硬气,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后撤了一步,好离自家夫人远一点,起码要拉开一臂距离不是?

陈然数揪了下白花花的胡须:“没办法的事,整个瀛海城周边三个月间竟有十七处货源选择更换买主,光咱们家就占了三个。”

“必然是韩家搞的鬼!”王容牙齿紧咬,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咱们真要雇佣四个人?”

陈然数向王容拱了拱手,提前告罪:“李达兄弟跟我山珍堂交易已有十数年。不管咱们是难是易,出价是高是低,他们始终将货物单卖给咱们一家,这份交情不算浅。”

“但话虽如此,咱们也不是开善堂的。每月八十枚盟币确实太多了,若能减半倒还勉强能接受。”

看夫人还要再说什么,段学虎赶忙拉过她的手就往前走:“好了好了,咱们先去南坊那几家看看情况,再让陈叔去拜访那些个老朋友,若他们能分担一两个人就再好不过,若不能就回堂里再商量。”

“你放开我!一大把年纪了还牵手,成何体统!等会儿要是碰到香草回来……”

“哎呀,这乌漆吗黑的谁能看清咱们是谁?”

与此同时,陈实已经带着四人进了后堂。

众人随他进入堂后,唐青城才发现后面竟是一处不小的院落,刚才在街上的时候,还以为两旁都是别家的地方。

陈实趁他们观察的功夫介绍道:“这处院子共三进,最外面是咱们的住处,茅房、柴房等等一应俱全,往里一进是一些库房、庖屋,再往里一进就是东家的地方,咱们没事可别往里乱跑。”

随后陈实领着他们往左边的一间屋子走,推开门从里面传出一股微弱的腐朽的木头的味道,陈实率先进去,伸出手指点在蜡烛的灯芯上,淡黄色的元气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其指尖凝聚,随后化成一朵火苗,蜡烛也被点燃。

唐青城四人一惊,李达兄弟也是第一次得知,这不知见过多少次的账房,不知何时已经是一位进入品阶的修炼者。

不过陈实显然并未在意,他转身对四人说道:“左边是我跟我爷爷的房间,右边还有一间类似的空房;放心,虽然很久没有人住,但都还算干净,我等会就让伙计把棉被送来;若觉得夜里太冷,也可去柴房取些木炭来烧。”

李达摇了摇头:“我四人都已完成炼体,这点寒冷不算什么。”

见他们拒绝,陈实也未多说,起身就走了出去,只是很快又去而复返,笑着问道:“不知你们可吃过晚饭?”

李达闻言已知他的意思,觉得几人尚未有任何贡献,已经白住了人家的,哪能再吃人家的?他指了指几人的包袱,推辞道:“陈小哥不用客气,我们带着干粮呢。”

“既然已经到了堂内,这大冬天的,哪能让你们再吃干粮?传出去对我山珍堂名声不好。”他不容分说,随后又单对李达说道:“李大叔,以后叫我的名字就行,不然我岂不是平白比唐青城和李武长了一辈?”

其后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两个伙计分别把被褥和饭菜送了过来,叮嘱道:“你们慢慢吃,然后把餐具送到庖屋就行。”

说罢,他与四人指了指相应的位置,就离开了。

在其走后,李武第一个忍不住,冲着其余人说道:“那陈实,手上刚才是不是冒出了火焰?”

“小声点!”李通瞪了一眼自己的傻侄子,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背后议论容易惹是生非。

李武觉得有点委屈,反驳道:“我声音也不大啊。”

李达倒是平淡的摆了摆手:“应该没事,他应该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李武有些疑惑,挠了挠头:“爹,为啥是故意的?他有啥目的啊?”

李达用左手搓了搓下巴,分析道:“你看啊,他明明可以用火折子点燃蜡烛,却偏偏当着我们的面使用元气,展露至少迈入品阶的实力,必然是故意的。”

“这第一啊,就是他想起到震慑的作用,故意展露实力让我们害怕,这样我们初来乍到就不敢生事;这第二呢,就是他想拉拢我们,向我们展示加入山珍堂的好处,好让我们忠心。”

有理有理,李武听得连连点头,暗呼自己与父亲仍然差距巨大,看来还得继续学习。

而一旁的李通却紧皱眉头,他觉得大哥分析的实在是太过想当然,却也找不着何处不对,只好转头看向一旁一直在吃饭的人:“青城啊,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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