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飞廉在武宅之中呆了五日。
这五日来,武元衡神龙见首不见尾,眼见年关将至,但武宅之中冷冷清清,只有一个老仆与易飞廉面面相觑,全无过节的气氛。
易飞廉天性喜动不喜静,日日熬在此处,实在闷煞。若非云关道人有言在先,说广陵王回府之后便前来延请;易飞廉又唯恐那老仆耳音不灵,耽误了大事,以他的性子,只怕早就大驾出门去逛长安城了。
这一日,易飞廉正在武宅之中生闷气,忽的有“笃笃笃”击户之声。易飞廉双目一亮,忙跑去拉开房门。
门外的却不是武元衡,亦不是云关道人。此人年岁尚轻,不过二十几岁年纪,面白无须,面孔圆润秀气,顾盼间竟略微有些女相。
易飞廉愕然道:“阁下是谁,到此何干?”
那人叉手行礼道:“敢问尊驾可是易君讳飞廉?”
他一开口,易飞廉更增惊疑。原来此人嗓音半粗半细,不男不女。再凝目细瞧,他的脖颈之上并无喉结。
易飞廉皱眉道:“阁下是谁?”
那人似是看穿了易飞廉心中所想,微笑开口道:“易君不须惊疑,在下吐突承璀,只是广陵王府一名家奴,与俱知事的宫苑宗毫无半点瓜葛。”
易飞廉未置可否,倚住房门,抱臂问道:“敢问阁下来此何事?”
吐突承璀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这才开口道:“看来尊驾确是易君无疑。在下奉广陵王之命,前来邀易君前往一叙。”
易飞廉问道:“云关道长呢?那日他说若有消息,定会亲自前来。”
吐突承璀道:“龙虎双卫等闲不与王爷相离,在下算是王爷亲信,总管广陵王府诸事宜,王爷差遣在下前来相邀,倒也不算失礼。”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上前去。
易飞廉拆信观看,见信中所写大略是广陵王求贤若渴,特遣王府总管吐突承璀前来相邀云云。信纸末尾钤着一方小印,为“广陵王纯”四个篆体字。
易飞廉看罢,收起信来,又问:“我那尹贤弟可还在王府内?他怎么不来找我?”
吐突承璀问:“易君问的可是尹凤梧尹兄?”
见易飞廉点头,他才回道:“尹兄专以办外务为主,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不在长安。易君来得不巧,尹兄上月刚与武中丞回到长安,没过几日便又放出去了。”
易飞廉听他答得严丝合缝,找不出破绽来,便点头道:“请吐突总管稍为等候。”
他回府去向那老仆交待几句,再返身出来,对吐突承璀道:“请前头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两三里路,易飞廉忽然右手疾探,拿住吐突承璀肩井穴,厉声道:“此去不是王府方向,你究竟是谁?”
吐突承璀身无武功,被易飞廉一把拿住,毫无反抗之力,只得苦笑道:“易君忒煞多疑了,在下何曾说过是带易君前去王府了?十六王宅耳目众多,岂是轻易去得的地方?”
易飞廉尚自踌躇,迎面走来一人,笑吟吟地道:“吐突承璀,老子说让道长亲自去请吧,你却偏要拿大,吃亏了吧!”
来者面貌英武,只脸上一道伤疤斜过脸颊。此人不是他人,正是扬州修武馆的馆主洛明合。
易飞廉微微一愕,手上略松了松。
那吐突承璀虽然没有武功,却极为机灵,觉易飞廉手上放松,连忙扭身逃脱了出去,躲在洛明合的身后,撇嘴道:“咱家还不是为王爷身份着想么?”
易飞廉朝洛明合一拱手:“洛馆主,久违了。”
洛明合微一拱手,向身旁做了个请的动作。
易飞廉转头看去,见洛明合所指的方向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宅子,上无匾额,看不出是谁家府邸。易飞廉知道洛明合也早入了广陵王府,他的身份不能假冒,便昂首跨了进去。
方入宅门,绕过影壁,一人朗声笑道:“易四侠。”
易飞廉抬眼望去,见那人身形魁伟,满面虬髯,正是龙虎双卫中的“虎掌”关西雷狄,忙回礼道:“见过雷大侠。”
旁边转出一人,唱喏道:“无上天尊!易四侠可是到了。贫道原拟亲往相邀,但王爷的意思,贫道身份特殊,唯恐泄露行踪,反为不美。还望四侠见谅。”
易飞廉见正是云关道人,心中登时安定,笑道:“好说,好说,不敢劳动道长玉趾。”
二人将易飞廉引至院中二层小楼前,雷狄拱手道:“四侠请,王爷与高将军已经久等了。”
楼上忽有人高声道:“倘老夫耳音不差,是琅琊山的易四侠到了么?”声音苍老豪放。
易飞廉大喜,一边拾级上楼,一边朗声笑道:“高将军别来无恙否?”
二楼正中两人一坐一立,立的那个鬓边苍白,正是高崇文。他原本苍凉深邃的眼神如今变得豪壮有力,顾盼间又有了昔日执掌千军万马的丰采。
见易飞廉走上楼来,高崇文上前一把捉住易飞廉双手,朗声大笑:“当日若无易四侠,高某早成刀下之鬼。高某深居王府之中,以为此生再无机会报四侠大德,不料今日却还有缘再见,委实幸甚,幸甚!”说罢还要下拜。
易飞廉急忙托住高崇文:“高老将军洪福齐天,命中有仙人护佑。修武馆一战,不过是上天假易某之手,高将军万万不可多礼。”
高崇文尚未回答,但听座中人笑道:“易四侠,你来得妙极,妙极啊。”
那人面貌英俊,眉目清朗,薄唇含笑,正是广陵王本人。
易飞廉长揖道:“飞廉见过广陵王。”
广陵王随意地摆手道:“今日不是朝廷奏对,无非三两知己好友,对坐薄酌,畅论平生,易四侠一口一个广陵王,那便生分得紧了。不知易四侠今年贵庚?”
易飞廉道:“在下虚岁三十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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