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要想好了。”

石洞内一处僻静处,娇娘对岁小妹说道。

岁小妹轻轻摇了摇头:“老主持一心向善,我想接过他的衣钵,带那些小妖们在金殿内诵诵经也是好的。三位姐姐此去,可要多加小心,望早日飞升,得偿所愿。”

“你……”

娇娘还要再劝,却被灵玉子拦住,她看着岁小妹稚气未脱的面庞道:“小妹,大姐不拦你,但是你可要想好了……”

“放心吧大姐,我想好了。”

“那……你以后多加保重。”

“你们也是。”岁小妹点点头,白嫩的脸蛋勉强展露出一个笑容,“多加保重。”

随着驺虞从洞内钻出来,周屿安与众人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其余人并没有异议,只是好奇地打量着灵玉子三人。

“我们要行礼,光靠走可不行,你们有没有坐骑?”龙女的目光紧盯着灵玉子她们,显然有些怀疑几人的能力。

灵玉子微微一笑,“自然是有了。”说着,掌心一翻,抛出一样东西。

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方形竹篓,与平常竹篓无异。

灵玉子轻轻一合掌,对着竹篓点了三头,权作三拜。而这时,那竹篓动弹了一下。

过了片刻,只见一只墨色的尖爪慢慢伸了出来,接着是另一只尖爪,慢慢的一只龙首伸出,那物徐徐爬了出来,居然是一只脸盆大小的龙龟。

那龙龟出了竹篓,迎风就长,只片刻功夫便长成有十来丈长。

那只龙龟头尾似龙,身似大龟,全身墨色,乃是生在北海大洋里的神龟,却被灵玉子捉来做个脚力。

龙龟安详地趴在地上,两只巨眼望着前方,偶尔眨巴一下,淡漠而悠然,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关心。

灵寿君伸出手想去摸一下,手还未触及,龙龟那车轮大小的鸦青色瞳孔突然一转,硕大的龙眼一下子瞪向灵寿君,鼻孔中蓦然喷出热气。后者一愣,到底也没摸上去。

灵玉子拍拍龙龟的巨爪,从袖子里摸出一样宝物,望龙龟背上一抛。一道七彩光芒划过空中,瞬间照亮方圆一里。

黛色的霞光之中,一座精美无比的画楼缓缓落在龙龟背上。

那座画楼高有三丈,分做两层,都是金脊碧瓦,檀木为柱,香木为梁。雕梁玉栏,奢华非常,就连那各处的飞檐翘角上挂着的银制风铃上,都塑有龙纹、风纹。

整个画楼恰似五彩琉璃所造就一般,一条条五彩瑞气飘渺缠绕其上,如同天界真仙之所。

“这龙龟宝楼如何?”灵玉子得意洋洋地瞥了龙女一眼。

没等龙女开口,周屿安却先拍起马屁了:“不错不错,这宝楼简直惊为天人。我看呐,这画楼足够容纳我们几个了——只不过有些太招摇了,只怕是隔着老远便会让妖精们瞧见。”

“谁说这宝楼要让你们几个使用了?”

灵玉子白了周屿安一眼,显然很看不惯他占便宜的样子。她玉手飘然一抖,将龙龟宝楼收回,又放出一件宝物。

黄土之上,蓦然放出一阵刺目的光彩,犹如一颗星晨突然在平地里炸将开来一般。光芒未歇,便有三匹神马昂首嘶鸣,奋蹄跃起。

三匹神马,左边一匹名吉量,当中一匹名矔疏,右边一匹名騊駼。

三匹神马昂首扬蹄,在半空中迈腿飞奔,形成一个黑色的巨大屏障。三匹神马身上套着虬皮绳索,齐齐拉着一辆巨大的华舆。从下望去,只看的见两个极大的车轮在空中飞转。

这时,灵玉子口中发出一声犀利的哨音,那三架华舆立时缓缓的降了下来,稳稳的落在波涛上。三匹神马弯颈嘶鸣,睁大双目瞪着周屿安几人。

那舆宽大,镂金饰玉,极尽奢华。辇驾上装了八只金銮,一经行动,金銮立响。辇驾上的许多部件制作精美,舆上甚至用金银丝镶嵌成花草的纹饰,异常华丽。

“这回如何了?”

灵玉子冲着周屿安眨眨眼,不等他答话,她与娇娘、凰儿三人便登上华舆,握住缰绳。虽是一身温婉的打扮,却挡不住她整个人飒爽干练的气质。

周屿安没有做任何评论,一挥手,下令出发。

一行人迅速离开荒坟,朝着东方进发。此刻,夜深似墨,天幕中繁星点点,似神明俯瞰众生,却是生者自思。

驺虞背上,周屿安从怀里取出《志怪录》,将那根龙鬃玉笔浓墨饱蘸,执笔记道:

《志怪录》大荒北卷:儋耳国正南方二十里,有义妖。怀善念,快恩仇,造金佛殿以尊佛。再言:臣顺圣意,招其三者作草头神。

他将《志怪录》合上,再次放入怀中,然后轻轻躺在驺虞背上,昂头看向漫天星辰,不觉昏昏睡去……

《志怪录》大荒北卷:无坡原有潭名飞雪,内有蚌精,手下百精,性恶食人。现俱伏诛。得其宝珠,待呈于万岁。

金乌高悬于空,散发着炽热的光芒。树影横斜,蝉声阵阵,远处蛙声如鼓,隐隐还可听见树林中的虎豹咆哮之声。

周屿安一众早行过了儋耳国之土,向东方行乃是一脉平阳之地。光阴迅速,历春经夏。骄阳如火,酷暑难耐。

周屿安一众几乎所有人都在步行。灵寿君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回过头去看其他人。

在烈日的照耀下,他看到那只青鸾正舒展翅膀,用自己的翎毛为龙女挡住阳光。另一旁,摩昂和姬怀尘用自己的外袍顶在头上,以此来抵挡那炽热的阳光。

后面的逼水兽与望天犼似乎也熬不住这日头的炙烤,都是无精打采地趟着地走。

只有几个人是例外。

灵寿君皱起眉头,看向了队伍最后面。

在那里,是那驾华舆。三匹神马好像并不受天气的影响,依旧昂首阔步,身后的那驾巨大华舆似乎轻若鸿毛。

灵寿君瞧了右边的那匹騊駼一眼。他清楚的记着,那匹神马已经三天没有饮水了,可它却依旧神采奕奕,青色的毛发油光水滑,看上去并不想缺水的样子。

“真是怪物。”

灵寿君嘀咕了一句,却听到那华舆内传来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华舆内,周屿安正与灵玉子三人猜拳耍子,面前的小案上摆着些葡萄、西瓜、梨枣、枇杷,又有一小壶素酒。驺虞正卧在周屿安身后,与他做个靠垫。

“又输了。”

周屿安叹了口气,自罚一杯,惹得三人又笑了起来。

他突然瞥见娇娘身上带着的那把尖刀,发现那正是之前将他刺伤的兵刃。他心中纳罕,于是问道:“话说,这究竟是什么兵刃?竟然能捅我个对穿。”

周屿安说着,揉揉胸口,那里似乎还有些疼痛。

娇娘轻轻抿嘴一笑,道:“这是用天外陨铁打的兵刃,自然可以伤得了你,若不是大姐用龙珠救你,怕是凶多吉少。”

“原来如此。”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摩昂发出一声感叹:“真是'物不能量,人不能比'。半月前还是跟你我一样苦呵呵地风吹雨打,现如今人家倒坐上马车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是你情我愿,郎有才,女有貌。”

龙女趁机挖苦道,只不过言语中含了些酸溜溜的意味。

摩昂从腰间解下水囊,往嘴里灌了一口,苦笑道:“这些日子,连盏茶也不曾吃她一口呐。”

一旁的姬怀尘微笑着不说话。倒是灵寿君凑了过来:“咱几个莫说盏儿茶,就连水也喝不上她一口。人家可好,在里面美女为伴、美酒作水——比占山为王的妖精还逍遥。”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几人一阵大笑。

“这是说谁呢啊?”

不知什么时候,周屿安骑着驺虞走在了众人身后。

“没说什么。就是说啊,有些人没良心,也不知道魂儿让什么人勾走了。”龙女一抖披帛,快步走到一旁。

周屿安怔了怔:“谁没良心了?”

“你。”

几人正说着闲话,面前一片树林内却突然走过一行人来。

当头一个是个老者,头戴角巾,身穿淡服,笑呵呵地朝几人走来。他身后,跟着个穿黄衣的五尺小童,头上顶着一盘果子,尽是些杨梅、仙桃等。

两人走到一众人身前躬身道:“纂官,小神乃无坡原土地,知纂官一行人到此,无以接待,特备鲜果一盘,奉上诸位,各请一餐。此地四百里,更无人家,且吃些儿果子解渴。”

灵寿君一听这话,欢喜非常,还未等周屿安答话,便伸手从小童手内接过那盘果子,要与众人分着吃了——他几人正是饥渴之时,便也不管其他。

“切莫动手!”

周屿安叫喝一声,连忙拦住几人动作,在驺虞背上问那老者道:“你怎知我要来?”

“小神乃是本处土地,自然知晓。”

那老者眼神躲闪,答非所问。而身后的五尺小童更是神色紧张,衣袖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周屿安觉得那小童动作不太正常,便睁圆凤目望去,却见那小童衣袖里银光闪烁,显然藏着把利器。

“不好!是妖怪!”

周屿安大叫一声,连忙持出彩棍。正在这时,那小童身形一闪,袖中利刃破风而出,直击离他最近的灵寿君。

灵寿君眼神一闪,将手中那盘果子顺手往回一送,“啪”的一声,刀尖穿盘而过,可盘子正好挡住了利刃的进击。

此时,在灵寿君身旁的摩昂没任何迟疑,迅速出击,一拳直直砸向那小童的面门。对方完全没想到对方的反应速度如此迅猛,鼻子登时被砸得鲜血迸流,整个人朝后倒去。

一击得手,摩昂顺势朝前一撞,把你小童朝对面的老者推去。

小童一个踉跄,正好跌入老者怀里。而这个时候,众人已经都持出兵器,严阵以待。

老者反应很迅速,见一击不成便要迅速撤离,他将那小童向前一推,刮起一阵阴风就走。

可在离开时,他朝华舆伸出枯枝一般的痩手,想要掠走华舆。

他是这么想的,既然没有完成大王交代的任务,那便掠走一辆马车去,也算是将功赎罪。看那马车内里飘香,想来藏着女人,而女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他刚刚贴近那华舆,却看到一道青色的光芒袭来,当即觉得胸口一闷,那青色光芒所带来强烈的空气震颤迅速将他震飞出去。

直到他重重摔落在地、掀起一大片黄尘的时候,方才听见一声似玉盘落珠之声。

这时,灵玉子掀开珠帘,怀内抱着一宝玉琵琶,微移莲步,走下华舆。

老者爬起来,转身要跑。灵玉子轻拨琵琶,只听一声似玉珠走盘之音响起,旋即又是一道青光闪烁,那强烈的震颤再次袭去,将那老者掀翻在地。

另一面,众人早将那小童拿下,两边将两个妖怪捆在一起审问。

“说!你两个是哪里的泼魔,敢来假冒土地哄骗我等!”

灵寿君怒气冲冲地踢了一脚那小童,厉声喝问道。

那小童紧咬着嘴唇不开口,倒是那个老者先忍不住供了。

“我们是飞雪潭内的小妖,奉大王之命,前来杀你一众。本来是想用果子药杀尔等,没想到你们察觉了,只好先下手……”

“你两个叫什么?”周屿安忍着怒气问道。

老者道:“我叫沙里钻,是个鳖精。他叫水上蹦,是个蟾蜍精。”

另一面,摩昂抱臂问道:“你家大王姓谁名谁,是个什么妖怪,有何神通?快快从实招来。”

“我家大大王叫翻波儿鲒,二大王叫鲒波儿翻,都是大蚌成精。两个大王手中都有一件宝物,名叫'搅水珠',使用时可令水波激荡,在水下使用威力非常。”

老者说完,哭丧着脸瞧向众人:“几位老爷,我就是个小妖,从来没伤过人,害过命啊,几位老爷就把我放了吧。”

“若想要我几人放你也可以。”周屿安咧嘴笑了起来:“等到了飞雪潭再说。”

说完,他站起身,示意众人离远点叙话。

灵寿君有些不明白周屿安的用意,便粗声粗气道:“既是妖精,取了口词,不打死何待?”

摩昂摇摇头,替周屿安回答:“你是不知,且留着活的,等到时为我们引路,又好做个凿子捉妖取宝。”

“原来如此。”

周屿安环顾众人,低声询问道:“这下水的事,我不太熟,你们哪个会水的去捉妖?”

一听这话,龙女先笑了:“你说这话都糊涂,那几个一个龙精,一个蛟精,水下的买卖自然熟络,又何必来问我们?”

“就是。”灵寿君也附和道:“她们几个来了,也教我们看看她们有什么本事。”

摩昂和姬怀尘没有附和他们,但也没反对,只是站在一旁不做声。

周屿安的本意是择一个水性好的下去降妖,毕竟摩昂、龙女、灵寿君等人都是水里长大的,却没想到众人居然将此事推到了灵玉子她们那里。

不过他们说的也有道理,灵玉子几个刚刚入伙,也确实应该立立威,展露一下自己的本事。

想到这里,周屿安不禁将目光投向那驾巨大的华舆。

“好了,这事我去说。”周屿安扭过头,用手指点着众人:“你们呐……”他想说什么,可最终又没说出来,只是自顾自的走向华舆。

“哼,我倒要看看,她们有什么本事。”

龙女看着周屿安的背影笑了起来:“他可别招来了三个废物,打自己的脸来。”

摩昂耸耸肩,一边从腰间取下水囊,一边道:“比起这个,我倒是想尝尝那潭里的鱼蟹,也不知道有没有西海里面的虾蟹肥美。”

姬怀尘笑着打趣道:“等功成了,再拿那潭里些鱼虾做汤喝。”

而此刻,华舆内,周屿安坐在灵玉子三人的对面,不知怎样开口。

娇娘将一盏茶向周屿安面前推了推,款款道:“先喝杯茶吧。”

“多谢。”周屿安连忙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凰儿瞧他半晌不说话,便主动打破了僵局:“喂,登徒子,你来这里想说什么就快说,别磨磨蹭蹭的。”

“凰儿。”

灵玉子瞋怪了凰儿一眼,喝止了她,然后转头看向周屿安,温柔道:“纂官有事请讲,只要是我们能帮得上的,一定出力。”

这话一出,却是让周屿安不好意思开口了。他沉吟半晌,方才启齿道:“外面那两个是飞雪潭里的小妖,我意要去剿灭那潭中恶妖,可这水下的买卖我自然不是太灵,不知姑娘可否……”

灵玉子一拂衣袖:“纂官不必多言,我愿去伏妖。”

周屿安没想到灵玉子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他不禁愣了一下,方才道了声“多谢”。

可娇娘和凰儿却听出来了其中的滋味,于是立即开始质问周屿安。凰儿怒气冲冲地指着周屿安道:

“登徒子,你什么意思?难不成就独我大姐、二姐是水里得道的妖仙?你手下两个龙王贵子,还有一个阴阳龟仙,你倒让我们去拿那妖怪?你是何居心?”

另一边娇娘也挖苦他道:“我看是那飞雪潭凶险,你们不敢去,拿我们姐妹三人当开路神吧?周屿安,你的算盘未免也打得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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