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解文锦低头跪着。
屁股被太阳晒得发烫,结直肠的气体急剧膨胀,括约肌隐隐有了松动迹象,必须向阴凉处挪一挪了。
他忍着膝疼,跪行了一小步,滚热的失控感瞬间消失,仿佛连脑子都清醒了,人生也再次回归掌控。
上一刻还在石窟里临摹玄女图,眼前一黑,下一刻就跪在这里了,这是什么情况?
冷却的脑子终于开始思考,他用力翻起眼珠,快速扫视周围。
在他身前,还跪着两个屁股,再往前的主座上,坐着一位白须老者,两侧各有一个中年人。
看到这几人,解文锦的记忆立刻有了反应。
白须老者是解天雄,他爷爷;左首的中年人是解明德,他大伯;右首的是解明道,他爹。
至于那两个屁股,他记得是他兄弟,但一时想不起来名字了,叫什么来着?
“文锦,观你心不在焉,可是记清楚了?”解天雄用力敲了一下茶几,重重咳嗽一声。
解文锦吓得哆嗦了一下,好像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听个啥?他连状况都没搞清,怎么就从美院大学生,变成麻袍小憋屈了呢?
“爹,文锦想是在苦思考核之法。”解明道笑道,“解家考核,一视同仁,绝无徇私,爹请放心。”
“爷爷放心,织麻是祖宗传下来的本事,解家子弟断不能辱没‘解布’名声。”跪在前排的年轻人朗声道,“只请爷爷七日后再看,我等必全力以赴,不负所望。”
这清朗的嗓音让解文锦又找回几分记忆:说话的是解文昊,他大伯的嫡子;旁边的是谢文超,他爹的嫡子;至于他自己,只是个庶子而已。
解天雄露出笑容,冲解文昊点点头,起身道:“文昊说得对,‘解布’乃我南璃国贡布,便是宫中贵人也有所闻,你等都是我解家子弟,将来这江州第一,乃至南璃国第一的字号,都要靠你们闯出来。”
接着又看向解文锦,冷哼道:“若是游手好闲、不思进取,过不了家族考核,那便不配再做我解家子弟!”
解文锦只觉得这话灌入耳中,如虚空生雷,打破了他脑中迷障,终于想起今儿来干嘛了。
解家是江州溪县第一大布庄,传承三百年。‘解布’更是闻名江州的贡布,色白、结实,少有匹敌。这得归功于祖宗秘方,但要想真正掌握这个秘方,必须是解家男丁,通过家族考核才可以。
“何止宫中贵人,便是修道的真人,对我家‘解布’也是爱不释手啊。”解明道连忙起身笑道。
解天雄哈哈大笑,连连摆手,看上去谦虚又得意。
解明德也跟着起身,对跪着的三人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等需牢记考核三条评定,七日之功,莫要浪费,多织几匹布,选最佳者,参加评定。”
“爹,我记得。”解文昊抢道,“一评,麻丝光洁、无毛羽断裂;二评,色泽均匀,上品纯白;三评,经纬有序,无断线错位。”
解文超也挺身附和:“文超也记住了,定全力以赴、不负所望。”
解明道倏然收了笑容,背起手,缓步到解文锦身边,沉声问道:“文锦,记住了吗?”
解文锦连忙点头:“孩儿记住了。”
但不断翻腾的记忆,让他心中吐槽如流水般涌出。
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根本就是纨绔子弟啊。明明是个庶子,还整天遛狗斗鸡、吃酒听曲,一副寻死做派。正经手艺就没怎么好好学过,现在不要说织布,就是绩麻都不太会。
不过他也觉得奇怪,这也不知是哪个时代?说它落后吧,竟然有修士真人;说它先进吧,老百姓到现在还穿麻,连丝都没有。
就这?还好意思自称第一?这要能搞出一块锦来,随便宋锦、蜀锦、云锦哪一种,不得震动天下?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自己眼前得把当下这关过了,解宅里可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这个庶子笑话呢。
解明道盯着他看了会儿,弯下腰,曲起食指,用指关节在他脑袋上一下一下敲着,道:“你记住,你是庶子,如果连织布都不合格,那便不配姓解了,下半辈子就去看庄子吧,这个大门不许再进!”
解文锦被老爹敲得像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地点头,却不敢反抗,只能苦着脸应了。
其实解文锦还挺喜欢去乡下看田庄,两百多亩苎麻,并不难打理,而且天高皇帝远,反而没人管他。
但是姐姐解文兰、母亲林依依,就少不得要吃苦头了;起码解明道的正妻李秋燕,肯定不会放过她们。
解文锦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要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导致母亲和姐姐一起受过,他这良心就算不疼,也多少会受点谴责。
但他真的有心无力啊,从小到大都是被姐姐照顾着,干过几天活?织过几天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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