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自诩少年老成,直到多年后贪婪地嗅着公交车上奔涌的青春气息,并怀恋起初中毕业时被朋友拉去拍的表情僵硬、动作僵直的艺术照,才知道最好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了。

——莫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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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莫小冰。

我是我自己世界里的主角,哪怕这个以我为中心的世界,只是一种幻觉、一念虚妄,甚至最终仅仅收束为一本无人问津的蹩脚自传。

在触碰到现实的残酷之前,彼时年少的我,曾疑心自己或是全知全能的神、宇宙之外的主宰,来这世界不过为着采撷几分吉光片羽,然后重归恒久的冥思。

又或者,我是外星人遗落在地球的后裔,终有一天,飞船是要来接我回母星的。

再不济,我也应当拥有命中注定的灿烂前程,只要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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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止是毫无来由的自信。

因为每隔一段时间,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既视感(Déjà vu)。刚刚发生的事,就像在梦中见过,或者我早就知道它将要发生、只是暂时忘记了。

新事如旧梦,新人如故知。

每当此时,我就仿佛经历了自身生命线上一个必然会造访的节点。——哦,原来这件事、这个人也是命中注定的。

这种奇妙的体验使我笃信,我与世界之间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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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回忆,重新降临为必然的命运。悲观的尼采称其为“永劫回归”。如此一来,人生无异于一场徒劳无功的痛苦挣扎,我们是被困在了名为“人世”的无间地狱中。

神经学家们则试图用脑科学去阐释一切,他们说,既视感只是个“浪漫的错误”。

——这些都是我上大学时才读到的。显然,一种证据可以导向无穷的结论,就像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至于小时野心勃勃、不可一世的我,总之是暂以神祇或主人公自居了。

我的命运,自然是故事的主线、世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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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莫小冰。

从小我就和同龄人不一样,和别的女孩子更加不一样。

据说早在上学前班之前,某次过年随爸妈坐火车回老家,我在车上调皮捣蛋,邻座大爷竟吓唬我说,再捣乱——再捣乱将来你妈不给你娶媳妇儿。

我妈摆摆手说,我家这个是女孩儿。

这事我自然不记得。但我家确有一张旧照片,五六岁的我穿着一身水蓝色连衣裙,顶着寸头、眼神睥睨,手扯瓜子、站姿不羁,立于我姥家附近土街的正中间,像极了一个男扮女装的街头小痞子。

上了学前班,我妈说,以后可不能再剃光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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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第二小学,学前二班。我莫小冰成了班里的一霸。

人的记忆如冰山般莫测。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我清晰的旧时记忆,是从上了学开始的。之前几年按说我也活着,却混沌蒙昧,一切鲜活的往事均来自他人的讲述,听时只觉陌生。而“启蒙”教育名不虚传地澄澈了世界,从此给时间标上精确的刻度。

我们学前班的教室是一排古旧的平房,只有三个教室和一个杂物间,与小学生们漂亮的白色教学楼隔着土操场相望。我犹能忆起手指轻抚过窗棂斑驳红漆的触感。

小小的我,瞥见高年级的女孩们结伴而游、巧笑倩兮,有一个梳着双马尾,另一个将彩色头绳编进碎发辫,好看极了,心中很是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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