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老和尚忽然现身,打断了青梧的施法,青梧因被反噬而重伤。可不知为何,青梧被老和尚压制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反而是萧岚在脱离阵眼之后,抱着青梧不停的谩骂质问着老和尚。老和尚并不答话,而是将那枚与萧岚神魂将融未融的神玉抽出,神力抽离神玉灌入我身,又将我即将消散的神魂聚拢,之后便用了什么样的符咒将我移送至了别的地方。

老和尚面对因为抽离神玉而重伤的萧岚,叹息着摇了摇头,“手足相残并非善果,罢了,终究是你因她而命运扭转,流离半生,如今老衲为你拨乱反正,也算是她向你赎罪了。”

萧岚气息奄奄的怒视着老和尚,却也只得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施法念咒,不多时便昏了过去。

老和尚撤去威压,青梧像是被猛然解除了禁制,松散的起身,“此事,贫道一力承担,但求大师放过我的徒弟萧岚。”

“你可知后果?”

青梧点头,“窃取神之力,当灰飞烟灭,不入轮回。”青梧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萧岚,似是决别一般,良久良久,忽然微一抬手,只见他周身功法一闪,尽数消散,趁着还有一口气费力的向老和尚道,“但求……保……她……性命。”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哀叹一声,轻轻一挥,将青梧即将咽气的尸身变幻成了我当初的形貌。又一张符纸燃起,转眼老和尚周身景物变换成了萧家门前。

老和尚面对萧岚,笑容慈祥而和蔼的道:“老衲再次救了施主一次,万望施主日后善自珍重,神之力现在人世,本就有违天理循环,若不慎被有心之人掠夺,那将是毁天灭地的灾难,相信施主慈悲之心,定然不愿这美好世间变成万劫不复的冥渊吧,阿弥陀佛。”

老和尚说完这段想要对我说的话之后,便眨眼消失了身影。

我跟着藜落辞别萧岚之后,久久不能从窥探而来的影像里走出来。老和尚是将这段过往刻在了萧岚的神魂里,以至于,即便萧岚昏迷之后的事也能一一呈现给想要窥探其始终的人。能有这样的手段,只怕是非寻常的修法之人,至少我若不费一番功夫都很难做到。

青梧对萧岚的爱护也很让我震撼,到底是怎样的师徒之谊,能让他甘愿为了萧岚毫不犹豫的去死,这似乎比骨肉亲情还要厚重。

“看来老夫人已然认定你就是她的孙女,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并不想让你做回以前的萧燕。”藜落蓦然出声,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方才在萧家,我心烦意乱自然是无暇思及祖母对我的态度和心思,可走出萧家的那一刻,我又岂会不知,一向寡言的祖母,怎么会因为我与她的小魔王相识就多言相邀。一年多来的沉重,沉积着怨念,不甘又不舍的浊气,伴随着一声叹息被吐了出来。内心里奔涌的暖流,一时间让我抑制不住的欣喜。“我原以为她会惧怕或是嫌弃我的。”

藜落看出我的心情不错,便没有多言,轻快的在前面走着。宁静的街道上,只有清冷的月华和和煦的风,青砖石路上倒映着我们俩的身影,欢快而轻盈,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美好,就连风都变得香甜无比……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藜落早早的拉着我静立在一旁的阴影里,不一会儿,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打马而来,从我们的眼前迅速的掠了过去。

见人过去,藜落放开我,继续前行,忽然藜落身子一矮,佝偻着背捂住了胸口。我察觉异常,迅速的跑上前,只见他痛苦到面部扭曲,身子止不住的颤栗。我顾不得相问,只起手动法,渡了一丝神力入他心口,慢慢的藜落缓了过来。

“怎么回事?”我与藜落相处这么久,对他的身体状况还是十分了解的,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心痛至此,只怕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秘之事。

藜落站直身子之后,回眸向少年离去的方向看去,“只怕,是遇到他了。”

我搀扶着藜落继续往回走,路上他第一次告诉了我关于他的过往。藜落本是这乾朝瑜贵妃的儿子,只可惜与他同时降生的还有一位兄弟,皇家不容双生子,但当今的圣上仁爱有心,不忍舍弃一人,遂将两兄弟分别置于两处教养。弟弟由于体弱自幼养在贵妃身侧,而藜落被送到了京郊寺院养着。

本来这样也能相安无事,皇帝和贵妃也因为骨肉之情,时不时的去看望他,可慢慢的就发生了一些事,照看藜落的僧人,总会遇到莫名的灾殃,不是走路摔断骨头,就是突然染上恶疾而逝,再后来,以至于整个寺院都不得安宁,不是房倒屋塌,便是走水失火。后来寺中有流言而起,说一切皆由藜落而起,但方丈始终置之不理,只安心处理事务,更加小心的侍奉藜落,直到王都遭遇百年不遇的水患,整个寺院僧人都身染疫病,方丈才不得不奏请圣上。

恰逢贵妃之母因水患而逝,闻听此言,贵妃对藜落生起怨恨,渐渐的皇宫里有了想要除掉藜落的想法。方丈慈悲,将藜落托付给了一个来寺院借住的老和尚,谁知老和尚只见了藜落一面就断言他是祸世之主,将其带走教养。

起初因为藜落年幼,老和尚一直陪着藜落在骊山之上,教导他为人处世的道理。等到藜落十岁能独立生活的时候,就将他独自放在了骊山上生活。老和尚临行前将他的过往告诉给了他,并且在他身上下了禁制,若是离他的那双生弟弟太近,就会心痛难当。

我听完不知道该如何说,同情他的遭遇,心疼他的孤寂,可出口却只是埋怨老和尚的话,“他怎么能这样啊?!你离你弟弟近了就要承受心痛之苦,凭什么?”

藜落听到反而笑了起来,“心痛不也恰好说明我还是有家人的么。”见我不解,藜落起身望向远处的月亮,“大师说过,我的这个弟弟不知从哪知道了我的存在,他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找到我这个哥哥,禁制只是为了让我远离他,避免因身份泄露而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我带藜落回来京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明知道那些想要他死的人在这儿,明知道他回来这里会有诸多的危险,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带着他回来了。

我站起身来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藜落明白我的所思所想,一把将我按下,“我想换个活法,像人一样的活着。你不是说人就该有亲人、有朋友、有所求的吗?我现在想了。”

我突然愣住了,藜落一直都是人类,可是自从我认识他开始,却觉得他活得更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完美无瑕的谪仙。以前,我总试图去改变他,想让他情绪起伏,鲜活起来,可一切都是徒劳。

如今,他自己想开了我反而又想带着他逃离退缩,这算什么呢?

我怔愣的放下手上的东西,这才惊觉自己方才那般行为是有多荒唐。我欣然的冲他笑笑,到了一声“也好”。

第二日,藜落解下了手腕上我送他的绳结,拉着我去了京郊寺院。

藜落将一方玉牌递了进去,不多时,寺门大开,方丈亲迎了出来。“阿弥陀佛,殿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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