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散人的目光越过张丹元,看向其他五位紫衣道人。

“可还有谁不服气?”他问道。

再没有人敢提剑动手,再没有人敢口出狂言,再没有人敢面露讥讽不屑。

李散人又转过身来,目光扫视了一圈广场上的大小门人,伸出手来朝自己脚下指了指。

“这便是龙虎山敝帚自珍的东西?”

广场上一片寂静,许多年轻道士都低垂着头,不敢看李散人。

“今日有武当朋友的见证,谁都跑不脱,请各位师兄弟回去闭关自省,请龙虎山上门人都回去好好想想,何为道,何为正道,你今日修的,又还算不算道。”

“都去想想,这一代龙虎山还配不配世人香火供奉,还配不配被称作武林大派,遇见外人,还配不配自称道门正宗。”

“有想不通者,有不服气者,大可来找我理论,贫道随时恭候。”

李散人随意地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大殿前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逃也似的离去,谢清宗捂着腹部羞愧难当,三位张家道人如丧考妣,背影落魄。

很快,三清殿广场上,还站在李散人面前的便只剩下了墨潼三人。

“恭贺天师了。”墨潼抱拳,“今日以后,天师便算得上是真正执掌了龙虎山。”

李散人笑了笑道:“原本我想再多好言相劝上几年,希冀耳濡目染能多少有点作用,可您今日来访,带来朝廷消息,贫道便知这事再也拖不得了。”

“龙虎山虽然号称东南武林执牛耳者,可我那些个师兄弟,养尊处优太久,个个都不成器,方才让您看了笑话,但凡他们有一两人没把身上本领还给师父,贫道也不敢说能一人破阵。”

李散人背着手,眺望远处的层层群峰,“此次朝廷要整肃武林,若是再不抓住机会,丢了朝廷支持,那龙虎山就是真完蛋了。”

“天师才是当真一心为龙虎,晚辈由衷佩服。”墨潼走上前去,与李散人肩并肩。

“哪儿的话,在其位谋其职,总不能让师父他老人家失望。”李散人推了推水晶镜。

“龙虎山不日便遣人下山参与东南抗倭,之后亦会参与武林会盟。此外,贫道另写手书一封交给先生您,您拿着这信去三清山做事情也方便。”

“日后要是还有龙虎山、还有我李散人帮得上忙的地方,您也尽可以开口,力所能及之内,龙虎山愿意相助。这便算是……我与您的私交。”

墨潼如释重负道:“有先生此言在,墨某这趟龙虎山没白来。为谢天师大义,我临杭住处中有一整套典藏版的《横山风云录》话本,待我回临杭后取来赠予天师。”

“那这便是无价之宝了。”李散人笑着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不过且容贫道再多一句嘴,墨先生心中,看得出桎梏也是不小。”李散人话锋一转,“贫道能破龙虎山门人心中芥蒂,您这心疾我却是瞧得见帮不着。”

“贫道知晓您早年经历坎坷,时至今日还愿听从朝廷差遣四处走动,不过是因您侠肝义胆、深明大义,心中却是依旧茫然。然此间事了后,若灵台依旧不清,您又该做何种事、往何处去?若有空闲,不如多加思索,早做打算。”

……

辞别了李散人,墨潼并未在龙虎山久留,一行人在下午便下了山。

半日之内波澜迭起,上龙虎山之前,墨潼本是做好了被拒之门外的准备,不成想却是意外顺利,龙虎山答应得爽快,更有李散人书信在手,接下来三清山的工作会好做很多。

“此程前来龙虎,两位道长想必受益匪浅?”墨潼问向跟随左右的宋鹤如与谢飞灵,二人跟在墨潼身边,自然也是完完整整看到了李散人的一人破阵,更听到了李散人那一番震耳发聩的慷慨陈词。

“又何止是受益匪浅。”宋鹤如的笑容有些惭愧,“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李天师心中的大道我师兄妹只怕一辈子也悟不出来。今日龙虎山上一观所得,胜过山上苦修十年。”

“那么照二位来看,李散人一人破阵,他的武功,约莫在个什么高度?”墨潼又问。

“这却是答不上来。”宋鹤如沉吟半晌,最后如实相告,“龙虎山破字辈道人们的太一九宫剑阵太过稀松,威势十不存一。李天师破阵时游刃有余,也未使出全力,只晓得定在江湖一流水平之上,至于是否属于顶尖行列,在顶尖中有位列第几,不好做出论断。”

“这倒也是。”墨潼嘴上应着,心中则另有盘算。

李散人有意与自己结交,更希望同朝廷交好,本人也才四十出头,再过一阵子便是下一届九州君的选替,如若李散人的武功能够达到顶尖层次,那么九州君的位置,李散人未必不能拿下一个。

为龙虎山着想,李散人大抵不会拒绝九州君的册封。

而让一个执掌武林道门大派,岁数不大,且与庙堂关系融洽的顶尖高手担任新的九州君,朝廷自然也会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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