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办事利索,不过一刻便弄来了两架马车停在门口,随之而来的还有上百名天卫司甲士护卫左右。
金宣提着伞、老李头拿着菜刀上了第一辆马车,浅川禾跟着墨潼上了第二辆。
马车内的布置相对精致,案几上摆着小暖炉和熏香,空间宽敞,坐上五六个人也不嫌挤,车中浅川禾与墨潼相对而坐,都静默不语。
过了一会,是墨潼先开了口:“有没有什么想问的?”,说着向后一靠,换了一个更为懒散的姿势。
浅川禾想了想,问道:“外面是官兵?”
“他们啊,他们是天卫司,专门替大墨皇室卖命的。”墨潼坐姿没变,目光轻轻瞟了一眼窗边,“也算是当官的,跟咱们是一伙的,放心。”
“你刚才说自己是‘残’?”
“字面意思。”墨潼把脚架在案几上,姿势有些不雅观,“以前和人争斗,叫人给打残了,伤一直没好,所以现在不能随意动手打架。”
浅川禾点点头,重新沉默不语,开始发呆。
这次轮到墨潼发问了:“就问完了?”
“问完了。”
“就不问点别的?”
“问什么?”
墨潼摸摸下巴,说道:“比如说你现在不是应该两眼含泪,泫然欲泣,带着哭腔质问我为什么以你做饵,置你的安危于不顾吗?”
“?”
“这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啊。”墨潼掰着手指引经据典,“男女主角的第一次信任危机,女主对男主深感失望,自觉被人辜负,然后开始冷战,俩人得再经历一次更大的生死危机才能解开心结,感情更胜从前。”
“……”
浅川禾摩挲着腰间双刀,神色平静地说道:“我不是什么故事里的娇气角儿,你庇护浅川家,我把命给你,就这么简单。要是这点觉悟都没有,不如趁早滚蛋。”
“尽力练刀,护你周全,必死之时,我会死在你之前。我已是你手中刀,不说今日做饵,就是他日成了弃子,也是分内之事,我心中有数。”
“你到底是何方人物,手下势力究竟如何,我都不关心,我只知你是我主。”
“那我掰你糖人你还气得差点把我砍了?”墨潼坏笑。
浅川禾闭目深吸一口气,双手攥了攥刀柄,道:“那不一样。”
究竟是怎么个不一样法,浅川禾没有说,墨潼也没有再问。
墨潼换了个话题道:“这次搬来天卫司住,或许还有一场波折在等着你我。”
浅川禾不解地看着墨潼。
墨潼朝窗外努努嘴,说道:“天卫司由“吏户礼兵刑工”六位上卫共同统辖,这六人权势大到天上去。外面那位姜稚姐姐的兄长姜谨刑,就是当今的刑卫大人。”
“他与我有过命的交情,但脑袋一根筋,自从听闻我收了你做护卫,就火急火燎地要来找我算账,非要我改了主意不可。”
“最初我想着能避则避,尽量给他糊弄过去,但如今住来天卫司,可谓是羊入虎口,躲是躲不掉了,我少不得得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少不得要跟他过上两招。”
浅川禾问道:“先前你说我已有二流水准,那这姜谨刑的武功又是什么水平?”
墨潼想了想:“一流之上,顶尖高手。”
浅川禾:“……我打不过。”
“别急,姜谨刑还没不要脸到全力出手欺负一个小辈的地步。”墨潼补充道,“他若要同你过招,多半会留力留手,或许是压制内力,或许是只用单手,见面了自有分晓。”
拉车的马一阵嘶鸣,停了下来,墨潼掀起车帘一瞧,已是到了天卫司衙门。
墨潼招呼浅川禾下车:“走吧,今夜好生休息。”
浅川禾下了马车,走进那与寻常官府别无二致的天卫司衙门,便被一人领去了房间,她回头看看,墨潼与姜稚并排而行,身后跟着一群人,方向正好与她相反。
墨潼进了天卫司地牢,在他乘着马车慢悠悠来到天卫司衙门前,小院中擒获的三名杀手俘虏已先一步被带至地牢中审问。
“死了?”
墨潼伸腿轻轻踢了踢面前的尸体,这尸体打扮装束与今夜小院中的刺客一模一样,“怎么死的?”
“口中藏毒,自尽而死,没能救回来。”一名天卫司士卒站墨潼身侧,“三名杀手中,只有这名扶桑杀手咬毒自尽,余下二人经审,是东南一带的本土海寇。”
“那两人怎么说?”墨潼问道。
早前先行一步得知情况的姜稚答道:“那二贼供述,约莫三月前,东海海面上来了一伙扶桑人,在打杀本土几大海寇势力后,东海上余下的海寇、私商纷纷被他们整合进麾下,如今已有数千人之巨,这二人便是来自其中。”
“首脑为何?据点所在?”
“此二人级别太低,从未见过扶桑人高层,只知扶桑人的老巢位于东极列岛。”
墨潼微微皱眉:“地图。”
很快便有天卫司士卒搬来一副东南沿海地图,挂于墙上,墨潼走到地图近前,手指划过地图上所绘钱塘江入海口,按在舟山群岛之上。
舟山群岛的最东端,便是东极列岛。
“麻烦了。”墨潼喃喃道。
姜稚也走上前来,端详着地图:“我方想要攻往东极列岛,则将横穿数十岛屿、上百岛礁的舟山群岛,扶桑倭寇若果真在窝藏于此,必已在中途重重设阻,非以数倍于敌的水师兵力不可攻破。若水师自南北两侧绕过舟山群岛,迂回进攻……”
墨潼接过话来:“那么扶桑人只需于舟山群岛守株待兔,在水师经过时半途击之,拦腰截断水师舰船阵型,我军必败。”
墨潼叹息:“早年我就说过东南海防必不可废弛,尤其是海上诸岛,将会是大墨东南第一道屏障,不仅不应舍弃,更要沿线修立哨所以防不测。”
“可当时都是怎么说的?众论一致,皆言北击大澄方为第一要务,东南海寇无非散兵游勇,不足为惧。现在可好,有人把散兵游勇给捏把在了一块,本该是我朝海防地利的要冲之地还被人偷了屁股鸠占鹊巢,这下可要把某些人的脸都给抽烂了。”
墨潼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揉搓眉头,似乎是有些累了,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姜稚看看一旁的更漏:“先生,子时将尽。”
“你哥什么时候来?”墨潼又问。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