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一场少有的倒春寒,天气一下子凉了下来,雨不时在下,大街小巷都是湿冷的气息,颇有些刺骨。
屋内,墨潼和浅川禾席地而坐,凑在一只小泥炉旁烤着火,火炉上架着陶罐,盛着新酿的黄酒。浅川禾本不喝酒,觉得那酒液不是辣就是苦,只有味甜温软的黄酒能勉勉强强喝上两口,其余的是半点都不碰。
窗户并未关严,而是半开,好让木材燃烧的烟尘味散去。金宣就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蒙蒙细雨出神。
“这清明,在中原地区是祭拜祖先的日子。”,墨潼正在给浅川禾讲着清明的故事,将手翻了个面,手背朝着火炉。
“以前清明之前得先过寒食,只能吃生食冷食,不过现在老百姓也不太讲究这规矩,清明那天去先人坟前烧烧纸就得了,被一些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老学究天天痛心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说到这里,墨潼看了一眼烧得正旺的小火炉,倒上三杯热酒,又将手心对着火炉,继续道:“不过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只管喝酒烤火便是。”
浅川禾抱膝而坐,下巴搁在膝上,头发没有束起而是拢在一边,白日练刀的辛劳、火炉的熏烤加上黄酒的醉意让她有些困乏,眼睛半眯半睁,没有说话,小口小口地抿着黄酒,半晌后呵出一口气。
“清明时节,好吃的东西也有很多。”,墨潼回过身来,继续对浅川禾说道,“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把艾草和面,包上猪油和白糖熬成的豆沙馅,做成青团子。你要是想吃啊,改天让老金出门去买,或者让老李头直接给你做。但你得自己去开口,若是要我去跟他提,只怕多半会让我滚犊子。”
“嗯。”浅川禾轻声应道。
窗边的金宣默默喝酒,屋内只剩柴火燃烧的声响。
酒过三巡,陶罐见底,墨潼转身看着晦暗的天色,又同金宣对视一眼,道:“今天就喝到这里,时辰不早,回去休息,明日早起练刀。”
……
雨还在下,浅川禾走在回廊中,伸手揉了揉额头,脚步略微有些不稳,黄酒温软,喝多了仍有些微醺,尽管如此,她也依旧听到了身后细微的破风声。
浅川禾的神经瞬间紧绷,右手尚且放在额头上来不及回撤,左手随即反手抽出腰侧短刀。自幼修习的双手刀杀人术早已同《桂雨剑经》近乎融会贯通,右脚为轴,刀势刀意齐出,回身一刀抡出。
只听得“铛”的一声金石相击之声,左手刀已与格住对方兵器,顿觉一股大力传来。浅川禾不与来人拼力气,右手拔刀再出,一记横扫就要叫那来者自腰间分成两截,逼得那人不得放弃兵器角力,后撤拉开距离。
回廊中很暗,浅川禾将双刀由反手变正手,冷眼站在面前两三丈的对手,黑衣黑裤,夜行短打,脸上戴着扶桑样式的恶鬼面具,无疑是自扶桑而来的杀手。来人手持一把小乌丸造制式的长刀,用时双手劈砍,难怪方才出力如此迅猛。
没等杀手有下一步动作,浅川禾率先提气一步蹬出,快若离弦之箭,一样是左手刀先出,刀光清亮如有实质,裹挟着似磅礴骤雨般弥漫的杀机破风而来,直扑杀手面门,而右手刀则游曳在后,伺机而动。
杀手断不敢轻视这如白虹贯日般的一击,明知对手有第二把刀却还是双手握刀奋力一记劈斩,势要来上一场硬碰硬的短兵相接,谁知兵器相撞之时才惊觉这刀不过虚有两三分力道,先前刀上杀意更是一触即溃,分明是佯攻无疑,自己正面在这全力一刀之下反而是空门大开,更是因为双手握刀而回护不及。
反应过来时浅川禾早就欺身而至,那一直徘徊不前的右手刀递出,自下而上将那杀手从下颚到天灵盖捅了个对穿。
“信流”,《桂雨剑经》四式剑招中的一式,取自诗词“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一击在前,一击在后,前一刀是声势浩大,杀气充盈的佯攻,示敌以强,引动敌人攻势与气机流转,后一刀不动声色,朴实无华,好似那任凭流水牵引的小舟,流向那气机防守薄弱的“花深处”,一刀递出,一击毙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浅川禾身前身后同时又冒出一名相似装束的杀手,身前者身形放低,趁着那已经毙命杀手的身体遮挡浅川禾的视线,快步突进。此人没有提刀,而是在双手上佩戴了一副手甲钩,双爪齐出,铁钩刃口锋利,泛着幽光,想必不是涂了毒就是抹了药,一但被碰到,少不得落个毒发气绝的下场。
身后者则高高跃起,身负背身偷袭与分散浅川禾注意两大任务,并未近身,而是洒出一大把暗器,与那手甲钩杀手形成包夹攻势。浅川禾挡住手甲钩一击则要被暗器打成刺猬,回身拨开暗器则难免要被手甲钩挠上几下。
在两名杀手看来,这女子真正主攻的右手刀还插在那第一个倒霉蛋杀手的头上没拔出来,就算果断弃刀朝侧面撤出躲过前后两波攻势,照样会因为缺少兵器而落得个被动局面,之后只需重整阵型再围攻一次便必死无疑。
浅川禾却丝毫不慌,左手刀一削一拍,那阵亡杀手手中的长刀便带着尚且还紧握在刀柄上的断手倒飞出去,直戳那手甲钩杀手,逼其不得不侧身躲避,突进动作被迫一停。
趁此时机,浅川禾右手猛地向上发力,力道之大令人咂舌,带动手中刀将那被洞穿头颅的杀手直接抡起,越过头顶,朝身后甩去,借着杀手身躯向后的惯性拔出刀来。
而身后杀手那泼水般的暗器不仅全扎在了这身躯上,自己亦被阻拦了行动与视线,之前与手甲钩杀手之间的配合节奏荡然无存,一场前后夹攻看似必死之局就这么被浅川禾瞬息之间先后两次的破局之举给生生撕得稀烂。
身后杀手被阻,再想要出手就得慢上几分,只能眼睁睁看着浅川禾双刀在手头也不回直往前扑,手起刀落便把前方同僚一边的手甲钩给齐根削断,正要上前施以援手,腰间被人狠狠一脚踢中,踹撞在回廊柱子上,撞断了腰椎,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再看那手甲钩杀手,已经被浅川禾当胸一刀给搅烂了心窝。
金宣收回脚,面无表情,墨潼猫在他后面探头探脑狐假虎威,老李头站在最后,手上拿着把菜刀。
“别演,站前面来。”金宣很不耐烦地皱眉头。
墨潼挠挠头,走到最前头,嘻笑道:“这不是刚被叮嘱要少打架吗。”
浅川禾撤回到墨潼身边,看着回廊里躺着的三具杀手尸体,又看了看回廊周围还在游曳的十余道身影,“还以为你会再多观战一会。”
“这群小贼奈何不了你,接着打下去无非是让你把《桂雨剑经》后面几招也使出来而已,照样会被你砍光。”墨潼说话懒洋洋的。
“我只想瞧瞧你的刀练到了什么火候,可有心之人却是巴不得你多抖搂几招新花样来,真到了生死局,多一招压箱底的招式就多一分活命机会,“信流”与你的破局已经足够令我满意,你那几招留到以后再用也不迟。”
浅川禾并未理会墨潼的赞扬,继续说道:“前几日带我出门晃悠,是在拿我做饵,引人上门,你好坐收渔利?”
墨潼并不隐瞒,说道:“我亦是鱼饵,渔翁尚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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