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来,皇帝来了,进入六月,皇帝也进入了洛阳城,再次入住皇宫,迎回了羊皇后,掌管这座宫城的卫士变成了司马越的山东兵。
不过大家都知道,此时此刻,洛阳城里说了算得并不是他这个九五至尊,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福气,每天只要吃饱喝足就行了。当初阮籍儿子为了救他而死都记不住,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为他想为他效忠了。不过这就想多了,这个时代,不缺孝子,从难找几个忠臣,并不会因为皇帝英明,或者昏聩而改变。
司马越麾下攻入长安,鲜卑将士劫掠长安,杀了几万人,河间王司马颙骑马逃入深山,司马越主力离开长安后,河间王司马颙部下又夺回长安,只不过失去皇帝大义的河间王司马颙,已经立不住脚了,弘农郡,扶风郡,安定郡以及司马越的联合进攻司马颙,诸王能和司马越掰手腕的人已经没有了,天下人都想着,战乱结束了,可是冥冥中有些事怎么可能让人如意。
自封成都王的李雄在成都登基称帝,大赦,改年号晏平,国号大成,追赠他父亲为景皇帝,母亲罗氏为皇太后,任命范长生为天地太师,五斗米道为国教,益州恐怕是一时拿不下回来了。
洛阳这边一时也尘埃落定,到了排排坐分果果的时候。八月改年号永兴为光熙,司马越升太傅,录尚书事。司马越很喜欢名士,征召的都是谈玄的名士,礼部侍郎庾敳升任军咨祭酒,太弟中庶子胡母辅之当上了从事中郎,黄门侍郎郭象当上了主簿,鸿胪丞阮修当上了行参军,谢鲲为椽。
听起来也不怎么样,不过现在的大权在司马越手里,他的属官都是实权人物,选一些这样的人来治国,有没有那个能力,且不说,是没有那个心思的,都是喜欢谈玄的名士。
谈玄的目的其实主要是为了当官,只要出名了,就能当大官,像软修这个人,就因为王青堂伯王戎问他:“老,庄和圣教是一样的吗?”
阮修回答说:“将无同。”
老,庄讲自然,不尊礼教。孔子是最讲礼的,人应该忠孝信悌之类的,怎么可能同呢?如果不是心里认同二者同一,那就是在揣摩别人的想法,在拍马屁,如果真这么认为二者同一,那更完蛋了,一个是故意不做实务,来表明自己的清高,一个就是觉得,做和不做区别不大,不如高乐。
结果阮修三个字就当上了朝廷官员,这比天上的飞机还快,后来编的《世说新语》还把这个写上去了,就知道这个时代的风气了,要说就是士族在这里装深刻,装淡泊名利,就像信神一样,信不信只有个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但是信老庄的同时,名士们并没有不求享受,反而是穷奢极欲,石崇和王恺斗富,晋武帝司马炎还赐予王恺珊瑚去和石崇比斗,结果还没斗赢。富可敌国的石崇是怎么发家的,人家甚至做荆州刺史的时候还兼职劫匪劫掠商人,一个人打两份工,勤劳致富了。王青堂伯父王戎,女婿借钱不还就给女儿脸色看。王青堂哥王时结婚,堂伯父送他一件衣服,婚后就赶紧要回去了,王戎根本不缺钱啊,很多园田。还有王青去世的母亲,还要家里的侍女去干粗活。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风气,名士们说一套干一套,但是不以为是耻辱,贪图享受,不想承担责任,王戎照样是名士。
他们鄙视实务,却又渴望权力,拿到权力只不过是为自己享受,为自己家图利。晋武帝在皇权需要爪牙来维持天下稳定的时候自废武功,荫客制,占田制这种法令,让皇室和官员能合法地占据土地奴仆,做大的“大地主”能够完全自给自足,达到所谓的“闭门成市”,这种风气下长大的司马越,任用名士,就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现在天下实在还没有到马放南山的程度,司马越能在皇室争夺皇位的斗争中获得最后的胜利,显然不是个笨人,这样能收买士族人心。
现在北方连年战乱,元气大伤,李雄在成都称帝,几年前刘渊自立为汉王,北方内附的草原民族,长久以来,有的已经汉化了,像刘渊这个人,早年就以孝顺母亲知名,拜崔游为师,学习《毛诗》,《马氏尚书》,《京氏易》,光学这些做个读书人,没什么危害,这人还学了兵法,膂力惊人,武功高强,这就是汉化的胡人,学不来清谈那一套,但是更具威胁性,而这个时代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和这些胡人的关系,对他们很是苛刻,什么华夷之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
之后几百年的发展,胡人不是硬融进来了吗?李世民都是华夷混血,唐初的世家不也因此很看不起李家吗?如果你把人天生划分界限,又不敢做到把和你不同的人完全杀光,两方的争斗早晚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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