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克宏其貌不扬,但要说有什么特点,除了武夫共同的魁梧之外,当要属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了,这一双锐利的眼睛,常常使他在博弈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这不,他又赢了。
“来来来,给钱!”柴克宏接过各位军官递过来的银钱,又发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声。
“柴兄。”一位带着点文人气息的武将神色有些为难,“平日也就算了,可昨天统军亲自来找你,说今日南昌王要来挑军士,让我们好好表现,如此状态,不太好吧。”
各个军主闻言,竟也有些犹豫了起来。
唯独柴克宏面色不改,反而揶揄道:“季兄难道是怕了不成,往常在我府上饮酒时十分霸气,怎的现在开始怂了?”
待到他说完,才发现面前的各位将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哄堂大笑,有的面色古怪地望着他的后方,有的则是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地上无规律地磨动。
柴克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往后一瞅,只见一位看上去就很年轻的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那年轻人看到他回头,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柴克宏斜着眼上下打量这年轻人,却见这后生穿着靛蓝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最关键的还是衣服上绣着的五爪金蟒,象征这位年轻人尊贵的身份。
再结合南昌王今日要来军中挑选亲军的消息,面前这位站在自己后面偷听了不知多久的年轻人,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李弘冀感觉到柴克宏打量自己的视线,一点也没生气,而是温笑着摸了摸鼻头:“阁下可是龙武军都虞侯柴克宏柴将军?”
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柴克宏倒也豁达,豪爽地一抱拳:“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柴克宏,正是在下也。不知王爷是如何知道我的?”
“我在宫中,常与神武军将士交谈。”李弘冀除了在李昪面前调皮,在其他人面前都展现的是一种淡淡的、素雅的、运筹帷幄的贵公子形象,最主要的表现,就是他一直挂在脸上自然的笑容,“神武军将士多说,龙武军有一人姓柴名克宏,不通军事,以父功荫补至都虞侯,整日在军中,不思进取,以博弈饮酒为乐,故知君也。”
“说得倒是没错。”柴克宏也笑着,不过与李弘冀不同,他的笑是那种爽朗的,洒脱的笑,“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要是王爷想惩处我,我绝对无话可说。”
这下子,刚才被称为季兄的儒将急了,当即开口说道:“王爷明鉴,柴将军虽然最初是因父荫补而得官的,但那只不过是一个小小郎将而已,他之后任宣州巡检使,营缮城墙,又任泗州刺史,颇有政绩,这才得授龙武军都虞侯一职,绝非像外间所言,是靠父亲才至此!”
“似这位将军所说,柴君似乎颇有与政将兵之能,为何却颓废于此,整日饮酒度日?若真为大丈夫,何不为国征战,建功立业?”
“王……”
季将军刚想说话就被柴克宏直接打断了,只见他一摆手,朗声道:“国家自有贤才,吾不过龙武军寻常一军士,又无壮士志,所想唯生活安逸,侍奉老母而已,南昌王请回吧。”
刘通本想开口,但比了比自己和柴克宏的手臂,又乖乖地把嘴闭上了。
“柴将军有大才,不如到我麾下,我保证,一定委你重任!”李弘冀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神色也庄重了许多,以示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柴克宏弯腰抱拳道:“承蒙王爷厚爱,然我志不在此,王爷还是另寻贤才吧。”
李弘冀也没想过一次就能劝服柴克宏,见他此刻意志坚定,知道想让他答应,恐怕还得另寻他法,于是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去了,安澜在后面狠狠地瞟了众将——特别是柴克宏——一眼,这才跟上李弘冀的步伐。
李弘冀一走,众将仿若一壶烧开了的热水,忽地沸腾起来。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观点,
“我看那南昌王似乎很看中柴兄,为何不答应南昌王?”
“哼~倒也没看出多看重来,连我这个粗鄙的武夫都知道邀请贤才要三顾茅庐,这南昌王只来了一次,问了一句就走,岂有资格让我大哥为他效力?”
“……”
“好了。”柴克宏大笑着打断了大家的话,他声音洪亮地说道:“别去管那些事,来来来,博弈!”
柴克宏的技术好像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平常连战连捷的他如今却是屡战屡败起来。
回家的路上他又想起李弘冀对他说的话,不可否认,当时他的确是心动了,他能看得出李弘冀的气度,知道他日后一定是个非同凡响之人,至少跟随着他,仗是肯定不会少打,可他父亲再用已经逝世,两老膝下又只有他这一个孩儿,他母亲年纪已大,如若他出去建功立业,他母亲又怎么办呢?
摇了摇头,把这一切都抛诸脑后,柴克宏加快了几分回家的步伐,他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南昌王,事已至此,想再多都没用。
柴家的房子并不大,因为柴克宏豪爽大方,好施予,又不事产业,只靠着禁军那一点俸禄生活,所以家里贫穷,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柴母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也没有责怪过他。
甫一踏进院门,柴克宏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坐在院子里桌子上和自家母亲攀谈的年轻人,不正是上午在军营见过的南昌王吗?再看一眼,那旁边瘦弱的小厮也没错,果真就是南昌王!他怎么寻到我家里来了?
柴母眼尖,瞥到柴克宏进门,赶忙把他拉到李弘冀面前,朝着他介绍道:“这是犬子柴克宏,王爷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人高马大的,和他父亲一样,心思可细腻地很,有统兵为帅的才能!”
“哦?”李弘冀故作惊讶地看向柴克宏,“竟不知乡野还有这等遗才?”
柴母瞧见李弘冀对柴克宏很感兴趣,顿时眼睛一亮,急忙说道:“若王爷不弃,可让犬子归于王爷麾下,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当真?”李弘冀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嘴角都险些压不住。
“母亲!”柴克宏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住了,人家南昌王上午刚被他拒绝,中午他就上赶着去为他效“犬马之劳”,这他柴克宏是个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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