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九姨太穿了一身暗红黑牡丹的旗袍,拿着晚清时期薄如蝉翼的缂丝团扇,正摇曳着妖娆的身躯下楼:“哟,老四今天还没回来呢?就等她回来,这麻将打的才更有意思呢。”“九妹妹,四姐姐约了朋友看戏去了,回来估计也得明儿早上了。”六姨太一边摆弄着麻将一边答道。“这老四手气最好,她要是回来了,咱们几个就没啥赢头儿了,趁她不在,多玩儿几把。”三姨太娇嗔的笑着回答。“小九,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儿吧,可有意思了。”五姨太将那枚幺鸡摆好,冲着九姨太笑嘻嘻的招招手。向来不爱说话的七姨太,在桌前默默的出着牌。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但在场的这些魂灵们都愣住了,没有一个前去开门的,只听有位姨太小声说:“老四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吧?但这么晚了,谁会敲门呢?”“大帅,是您约了朋友来吗?”五姨太看向窝在沙发里的大帅。“没有,我那些朋友,大部分都离开海市,投生去了,其他的朋友,就算登门,多半是白天。”大帅慵懒的答道。“我去看看,你们接着玩儿。”七姨太起身走向大门。
她打开门,发现门外什么也没有,路上也黑漆漆的,远处和附近的灯火还像往常一样亮着,忽明忽暗。就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突然屋内被一阵大风吹过,卷落了红木柜上的黑色电话,麻将也被掀翻在地,顿时一片狼藉。还未等七姨太反应过来,在她刚转身的一刹那:一个身穿淡黄色上衣头戴斗笠的男子,拿着一把砍刀,向桌前的姨太太们走去,姨太太们个个被吓得花容失色,显现出她们生前临死之时的恐怖之相:有七窍流血的,有皮开肉绽的,有缺胳膊断腿儿的……然后这些姨太太的魂灵们大喊大叫的逃窜于房间的各个角落,逐渐消失。那名男子转身走向大帅,正当举起砍刀即将落下时,那大帅跪在地上开始求饶,身后的那位脑袋和脖子差点儿彻底分家的二姨太,也瞬间消失。最后,跪在地上求饶的大帅也消失于沙发前。而那名举着砍刀的男子将刀收回,面无表情的走向来时的大门,逐渐消失在大门前。
这时,小钰才知道:那名拿着砍刀的男子,正是当年灭了大帅府上上下下的仇家。大帅的四姨太本是那男人的妻子,结果在一次偶然的经过时,被大帅看上,据为己有。不久后,那名男子加入了帮会,一怒之下,血洗整个大帅府,由于四姨太爱慕虚荣,不愿意跟着男子离开,因此也丧命于那场屠戮之中,那男子最后也挥刀了结了自己。由于刚刚房间里的这些魂灵们,死前都带着极大的愤恨与恐惧,怨气太重,地府承载不了他们的魂灵去投生,所以他们便留在了海市。只是时常会重复上演着他们惨遭灭门的那一幕,相当痛苦。小钰刚刚找到了那位南洋术士的气息,就是在这个手持砍刀的男子身上。那位南洋术士最初是打算将这男子的魂灵通过术法收回,利用他的怨气,来炼化他,为己所用。只是这男子对仇恨的执念太深,根本不接受任何来自阳间术士的香火与术法,他也不像其他魂灵那样容易对付,所以,南洋术士只好作罢,另寻目标。
眼看线索暂时中断,小钰便离开大帅府,又去往别处。当她走到前方一处下坡时,突然觉得肚子很饿,见包子铺还亮着灯,她决定先去填饱肚子再办事。当小钰踏入那间灯火昏黄温暖的小店时,一身清灰麻布粗衣的阿姨笑眯眯的招呼着小钰,她正在擦桌子,收拾上一位过路食客的碗筷:“还是老样子吗?钰姑娘?一屉烧卖和一碗大米粥。”“是的,阿姨,赶路饿了,先垫垫肚子吧。”小钰微笑着答道。“好嘞,我帮你加几颗红枣,我昨天熬了一锅红枣甜汤,汤被客人喝完了,不然,就给你盛一碗。刚好我这儿红枣还有一些,放在粥里,入味儿。”阿姨笑着答道。“谢谢阿姨了,您做的吃食,有妈妈的味道。看着都是些简单平常的食物,但我吃的每一口,都尝出了世间冷暖,还有这做饭人的心情和心念。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屉烧卖,或许正饱含了做饭人当时的无限期待。”小钰对着阿姨笑了笑,咬了一口带着汤汁儿的小巧且饱满的烧卖。“是啊,钰姑娘,我也曾是位母亲,有一个女儿,她年纪与你相仿,很爱吃我做的烧卖。隔三岔五的就做一次,等她回家一起吃。但她很早就过世了,那孩子福薄。每次你来,我都感觉好像是自己的女儿回来了。”阿姨微微笑着,脸上依稀可见淡淡的忧伤。“阿姨,人死不能复生,变数也在定数里,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但那些至亲至爱将永远活在我们的脑海里,这样,他们便是永生。”小钰淡淡的宽慰道。“孩子,你说的对,人也好,鬼也罢,都应当向前看。你先吃着,不够的话,再叫我,我先去里屋忙活咯。”阿姨开心的答道。“快去吧,阿姨,要是来客人了,我喊您。”小钰微笑着应声道。
用完餐,小钰向阿姨打声招呼,便出门了。此时,天已微亮。当她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瞬间停在了马路的南侧:这附近几乎都是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北侧的一座占地面积约两千五百多平米的四合院,正在筹建之中。外部框架基本已经趋近完善,工人们还在继续打磨细节,他们正忙进忙出。小钰在一番环顾之后,目光停留在了马路北侧东边的一家当铺上。她再次感受到了那位南洋术士的气息,这家建筑颇为洋气的当铺里,似乎有他的东西在。于是,小钰加快了脚步,穿过马路,走向那家当铺。
黑色的柜台前,一位戴着圆圆镜片的老掌柜正在拨动着算盘,他看到小钰进来,往鼻梁上方推了推那副小小的镜片,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哎哟,您可算来了,我这最近心里七上八下的,都说有个南洋术士借了一位善人的运,偷了他的命格。前些时日,这人以术法,以物换物,将小店的火焰骨给盗走了,原来存放火焰骨的匣子里多了一只蛊虫,还是只金蚕。我这儿哪敢收呀,一旦出现其他差池,这上头要是怪罪下来,老夫实在是担待不起啊。”那老掌柜放下手中的算盘,边说边从旁门走到小钰面前。
写于2024年4月20日?甲辰年三月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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