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投胎

正当小钰闭上双眼感受这番绮丽神妙的景色时，隐约感觉两耳后侧疾疾生风。待她睁开眼睛一看：宽阔的广场上，民国时期打扮的男女老少，不时穿梭其间。东西两列纵队，间隔两米左右，有序排开。而自己正站在东侧的队伍之中，小钰好奇地看了下队伍里的人，发现他们清一色的纸人模样，但比例和现实生活中的真人大小一致。有男有女，男纸人头戴瓜皮帽，绿衣红裤红袖；女纸人头挽双发髻，发缠红丝带，红衣红裤白袖。男女纸人神情木然，唯有脸颊上的两抹腮红异常醒目与鬼魅。由于四肢无法灵活弯曲，所以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十分滑稽。

当小钰还沉浸在观赏纸人的快乐里时，她听到前面传来一声：“下一位!”一身靛青制服头戴白条警帽的人，坐在长约60厘米，宽约40厘米的课桌前吆喝着，桌子是红黄色调的。只见队伍前方的纸人们笨拙地向前依次挪了挪。小钰也跟着队伍移动。但她发现自己居然也和纸人一样：一蹦一跳地向前。哎我去！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手脚……竟和女纸人一模一样。小钰一脸错愕，但此时的错愕都是在心里剧烈上演，因为纸人是没有表情的。随着前面的人陆续减少，快要轮到小钰时，她才看清坐在桌前的人：腰间别着一把手枪，外面用红棕色的皮精致的包裹着，俨然一副民国时期警察的打扮。队伍中的一个纸人告诉小钰，坐在桌前的人是这里的审判长，负责为大家登记、核实生前与死后的信息。

小钰听纸人这么一说，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熟悉的黑色雕花栅栏大门，欧式城堡的教学楼，泰姬陵外观的白色图书馆，还有半亩见方的喷泉水池——这里不是她大学时期的校园吗？难道现在变成阴阳审判的管辖地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挂掉了吗？小钰思考着，直到前方长官喊道她名字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在她登记好一切信息后，长官示意她向北去，进行下一个流程。于是，小钰一蹦一跳，跟着那些已经登记好信息的男女纸人们，去往北边方向。

他们来到一间外观银色金属的玻璃房前，只见纸人们按顺序依次进入房间。房间门口站着一位武生扮相的男子，他的妆容和京剧里的扮相如出一辙。穿了一身群青色的戏服，黑色厚底靴，头上也戴了戏帽，帽子两侧的白色飘带自然垂落在肩上，一眼望去，神气凛然，有些像电视剧中包青天身边的王朝马汉。与小钰在洞口那里，所见到的侍从服饰相比，眼前这位武生的服饰并不华丽，反倒多了几分素雅和庄重。武生开口道：“诸位，你们待会儿经过房间前方的时候，顶部会有一个出水装置，大家站到中央，装置感应启动后，会有水流出来。根据你们各自生前的善恶功过，流出的水有热水和冷水，热水代表善与功，冷水代表恶与过。每个人都只会遇到这两种情况的其中之一，经过洗礼评判后，请你们继续前往，走向这间玻璃房的对侧，也就是外面，那里有一只跳板，延伸至虚空之中，大家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必想，纵身一跃，醒来便投生于人间了。”

小钰听了武生的这番话之后，一边向前，一边观察着前面纸人们经过所谓的“洗礼评判”时的变化。确实如武生所说，有的人被浇了一身热水，有的人则是被浇了一身冷水。无论冷水、热水，但凡被水浇过，纸人们个个摇身一变，变回正常男人、女人的模样，而不再是童男童女般纸人的样子了。中途有几个人因害怕想要逃跑，结果被武生一把拦住，重新推了回去，还有的人，站在跳板上，迟迟不敢跳下去，或瑟瑟发抖地跳下去了。轮到小钰时，她刚要踏上房间中央位置的台子上，结果瞬间就变回原本模样。正当小钰充满疑惑站到台子上时，只见出水装置毫无反应。她小声嘀咕：“奇怪，水呢？”于是她仰着脑袋看了看天花板上的装置，关于结构，没看明白。大概就是类似管道的一个物件吧，只是这些银色管道互相交错环绕，看上去乱糟糟的，但似乎又很有规律的样子。她对着装置喊了一声：“水来！”哗——只见阵阵热水好似涓涓细流般地落下，打湿了小钰白皙的脸庞。哗——一阵温水缓缓流淌，浸湿了小钰半边衣裳。小钰用手拭去脸上的水珠，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咦，怎么流出的是热水和温水？”转过头，望向房间对侧的外面，只见虚空之中，烟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门口只有一只窄窄的跳板伸向远处，若隐若现。小钰从台子上走下来，来到跳板附近，看看四周，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

小钰嘟嘟嘟地跑到武生面前，指着里面的装置方向说：“这位神将，请问怎么会有两种水流出来？轮到我的时候，一种是热水，一种是温水？我这不符合投胎的规定吧？”武生转过身答道：“原来是您啊，上头说了，您来玩儿的话，随意就好，一切自由。”“啊？你认识我？你们的那个装置是不是出bug了？”小钰追问道。“我，当然认得您。不过，您说的八……旮是何物？”武生反问道。“哈哈哈，我的妈……忘了，您应该是古代的人吧，bug是现代人说的一个词语，大概就是某个物件因为一些不明原因，突然不管用了，类似这个意思吧。”小钰笑着答道。“哦，原来如此。”武生一板一眼儿地答道。小钰被他此时这呆若木鸡一头雾水的样子逗笑了，想想这阴间的神也真是有趣，刚刚还神气凛然，庄严肃穆的。“您和他们不一样的，那些都是来自人间的人，准备投胎去的，而您是……”武生补充道，还未等他说完，小钰被周围的其他事物吸引了目光：“那我溜达溜达，一会儿就回去咯，暂时不需要投胎的话。关键刚刚还出bug了呢。”小钰好奇地看看周围，又看看武生。“诺，那您随意转悠看看，记得早些回去。”武生说。“好的，就此别过了，神将，有缘再见！”小钰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那一日醒来，小钰神清气爽，觉得此行所见所闻，颇为奇异和有趣。

写于2024年3月19日?甲辰年二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