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之下,烈日灼灼。

刁珣此刻却是如坠冰窖,身子甚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片池塘大概是用来蓄水,用于天旱之时浇灌土地,岸边满是碧青湛绿的野草,池水却显得黄绿浑浊色,隐隐散发着恶心的臭味,依照这年头的生活卫生习惯,兴许里面就有着便溺之物。

尤为扎眼的是,离着岸边不远,水浅之处,上下漂浮着一名白嫩婴儿,不多的头发好似散乱的水草,随着水流晃动,只是......再也听不见嚎哭之声。

哗啦啦!

刁珣愣了一下,随即扑腾到池水当中,大概是没料到污泥极为黏糊,奋力拔出右脚后,方才稳住身形,抱住了这名看着像个小老鼠般沉睡的婴儿。

转身回到岸上,轻手轻脚放下,想要做点什么,只是……

这么小的躯干,碰一下都觉得易碎,这下更是不知道如何施为,刁珣喘着粗气,垂下脑袋,沉默着别过脸去,似是不忍心看着这个好像在安稳沉睡的婴孩。

甚至,连一片布料都没有裹上,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

午后的风少了点喧嚣,吹动池水不停朝着岸上滚去。

王五瞠目结舌的站在一旁,有些反应不及。

这不就是溺婴么,吉州这边倒也常见,就是瞧这样子,应该是刚生出不久,稍微残忍了些,不过,要是养在身边时间长了些,有了感情,又哪里舍得……

人又不是似猫似狗的畜牲,可总得活着才是。

眼见渐渐有了围观的人,而知县老爷又是这般模样,衣服湿了大半,脚下全是污泥,连鞋子都不见了一只。

王五更觉得头大如斗,这可如何是好?

正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

“王都头,走吧。”

却见刁珣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随即想到什么,脱下自己的一身外袍,裹住了这名已经不会啼哭的婴孩。

“麻烦找个地方埋了吧。”

王五又是一愣,抬眼小心的看了下刁知县,没敢直接说话,心中暗道,这旁边看到的人不少,若是直接找个地方埋,说不得等会就有人扒开土,抢走衣服。

刁知县,你这身外袍,价格不菲啊!

“好。”

王五忽的从浑沌之中,清醒过来,福至心灵般从地上抱起婴孩,转身走到一众围观之人面前,面露痞气,歪着嘴颇为猖狂。

“尔等可知我是谁?”

一阵嘈杂声之后,却无人回应。

王五看着面前众人满是畏惧之色,显然是认识自己,更是嚣张:“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五是也,来,你,还有你,其他人给老子滚蛋!”

随意点了几个熟面孔的街头泼皮,剩下的人一哄而散。

“王都头……有什么事情使唤小的,你言语一声。”

为首胆子比较大,克制住身体哆嗦的冲动,说道。

“你们寻个偏僻地方,将这婴孩埋了。”

王五说着,便将手里的婴儿递了过来,只是,递到半晌,眉头挑起,语气冰冷:“坑挖的深些,要是让野兽刨了出来......”

“都头放心,我们做事你放心,左右不过出两把力气。”

几个泼皮答应的很是痛快,其中一人甚至于面露喜色。

“哼,眼下给你怎么样,埋进去就是怎么样,听明白没有?但凡这衣服我在别处看见,尔等......”

“是是是。”

几名泼皮头如捣蒜,忙不迭答应下来。

“唔……”

王五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这些泼皮,随即眼中含着一丝戾气,说道:“秋税时来寻我,若是此事做得不妥当,嘿嘿……”

他的嘴角冒出一丝邪笑。

“不敢不敢……”泼皮们脸上骤然起了惊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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