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縠正在殿前等候召见。

他是以吊丧的名义前来,虽然诸侯势盛后天子反吊诸侯之事愈发寻常,但来得这么快还是令人发笑。这个中年男子站在殿前摇摇晃晃,努力抑制着自己痛苦的神色。

“先王之制,诸侯之丧,士吊,大夫送葬。”

这属于五礼之一的凶礼,而召縠代表天子。

短时间内根基连续两次被重创,他的四境修为已经颤颤可危。

“使者请。”

召縠示意随从在殿外等候,艰难地迈开步伐跟随入殿。此时殿中正在哭祀,昨夜小敛已毕,今日方大敛,按照诸侯之礼楚王入殡五月才能下葬。

进殿后召縠见正中所跪之人身着“斩衰”,这种用粗麻布制成不缝边的丧服专为父母之丧服用。

“縠拜见太子。”

熊壬头也不回地问道:“天子莫非能预知将来?”

周围侍人等着看召縠的好戏,若不是场合不便恐怕要掩嘴发笑了。

然而在周围一片惊讶的目光中召縠直接下跪,将头深深埋下,颤抖道:“请太子牵制晋国!”

这委实没有政治家的风采。

熊壬起身拍了拍衣摆,转过头打量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人,居高临下地说道:“晋楚已三十年无战事,今妄动刀兵只为小儿分家?”小儿自是指“西王”和“东王”。

召縠咬了咬嘴唇,阴影中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太子走到召縠身前:“待城破,可让天子南下,免去尔等刀斧加身。”对楚国来说无论东王在洛邑还是郢都需要的时候都可以被当作借口,或者说“大义”。

召縠直起身,语速急切地说:“晋国持平已久,必亦作此想,故不敢与楚兵戈相向,太子当可无虑!”

熊壬嗤笑一声:“晋国赵氏野心勃勃意欲复兴,去岁赵秧携宋鲁等十国之力于黄父会盟,剑指洛邑,尔怎敢言其避楚锋芒?”

他逼近一步:“你凭什么让孤冒这个险?”

长胡子中年人还想说什么,熊壬直接挥了挥手,两名侍者站于其身前。

“使者请吧。”

召縠颤抖地起身,看着太子珍的背影,他转过身如行尸走肉般走出了大殿。中年人颤抖着胡子抬头看了看太阳,即使是清晨的太阳也有些太过刺目,令人睁不开眼。

殿外等候的侍从见状心里便知道了答案,扶着这个“老人”向宫外走去。

侍从不知该如何安慰,突然想起平日听到的国人议论,犹豫了片刻,在召縠耳边轻声道:“属下听闻楚令尹子西向有贤名,尤为尊礼崇道,使君不妨一试。”

召縠闻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重新振作起来:“方才殿中未见重臣侧立,此时子西必在府中。”

“直接过去!”

“惟!”

-----------------

赵引也在行动。

天蒙蒙亮他便携带数位侍从往将军府上去了,路上他向随从问道:“召縠入宫否?”

“已在宫中。”

“太子珍必是求稳不会干涉此事,”赵引讥笑一声,“可怜的子平,老天也不站在‘天子’那边啊。”

不一会儿,三辆辎车停在一幢气派的府邸之前。侍从上前与守卫武士交流,后者听罢赶忙进去通报。

盏茶时间囊瓦便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绿色的外衣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体型与赵引不相上下。

这位将军出门后便牢牢将目光锁定在了辎车上,北地皮草的光泽令使胖子脸上笑容更胜,之后他才将目光移向辎车旁站着的另一个胖子。

“引久闻将军威名,称呼在下子珍即可。”赵引主动上前行礼,两人脸上堆着如出一辙的沟壑。

囊瓦先大声假笑两声,接着道:“子珍客气什么,称我子常便是。”

“快将几位迎进堂中。”

两个胖子一路谈笑风生,纵使举国发丧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人兴致。

待坐定,胖子一号开始招呼“贵”客:“来人,设宴。”“宴”是天子飨燕诸侯时的规格。

下人很快搬来两座青铜缶(fou)置于案旁,并走进两名侍女跪坐于旁专门倒酒。缶中所盛乃上好的清酤,清晨饮之也不会觉得难受。

侍女将酒倒入漆耳杯,内中螭纹栩栩如生,杯耳云纹更是使其如腾空御风,精致至极。

两人遥遥相敬,各饮一杯后胖子一号首先发问:“子珍自晋国千里而来可有要事?”

“不瞒将军,引此番前来非为晋使,实为赵使。”胖子二号答道。

“此话怎讲。”

“六十多年前吾赵氏满门惨遭屠戮唯存一婴,如今休养生息多年主君欲复振赵氏。

“去岁主君主持黄父会盟声望大振,今汇十国之力,枕戈待旦,片刻间便能迎天子归于洛邑。到时候主君国内外皆声望大振,赵氏可兴也。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