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姚芯和游宸的关系从不亲近,出身注定了他们不像也不能像寻常家庭的兄弟一般,坦荡地在彼此面前袒露心迹。可在这一刻,涌动在血液里的亲缘,或是别的什么感情破土而出,将他们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密不透风。
陈年的积雪被眼泪融化开,露出底下残存的盐渍,一种又苦又涩的滋味涌上心口。在无数次听到游宸号码回应的忙音时,姚芯也能品尝到这样的味道。
也是在触碰到少年脸颊的湿润时,姚芯才想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游宸哭。
他陷入回忆,原先在他脑海中宛若失踪的画面一帧帧地鲜活过来,带他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暴雨夜。
他踏着夜色回家,周身干燥,身边的保镖为他打伞,他滴雨未沾。远远地望见别墅门口的阶梯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雨水的冲刷下一动不动,像是一尊了无生气的石像。
一道惊雷响起,闪电撕破夜幕,姚芯站定在那人面前,惊讶地开口,“游宸?”
被叫到名字的男孩抬起头,他看到一双眼睛,还带着十二岁的孩子特有的圆润,眼尾下垂的弧度像狗儿。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夏季单薄的衣物紧贴着男孩瘦削的身体,未经修剪的刘海像野草被暴雨吹折,湿漉漉地遮挡着他的视线。
“……哥。”
游宸嘴唇翕张,这声轻之又轻的呼唤跌落雨中,几乎叫人听不真切。
“你怎么坐在这里!”姚芯快步走到他身旁,示意身旁的保镖过来打伞,“为什么不进去?”
话音刚落,他看到男孩怀里的一团金色,他的动作顿住,听见游宸断断续续地和他说:“这是洛洛生的小狗……它是最后一只,其他的都死了。”
闻言,姚芯一时哑然。洛洛是游宸被认回时带回来的一只金毛,但毛色有些斑驳,似乎并不是纯种,姚之明向来不喜宠物,但念在游宸刚刚“回家”,便勉强允许他养在院子里。今年春天,洛洛在院子里生了一窝小狗崽后便去世了,姚之明说什么也不同意将小狗抱进来养,让管家挨个丢了出去。
“今天我下课回来,看到它躺在马路中间,都是血……我不知道是不是被车撞了,但是、哥,它还没有死……真的……”游宸冷得发抖,小狗的鲜血混合着泥水将他的衣衫弄脏,他却依然紧紧地抱着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狗,哽咽着乞求道,“父亲不让我带它去医院,哥……求你了,救救它……它还没有死……”
姚芯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咬咬牙,拉起游宸的胳膊,说:“走,我带你去。”
那个晚上,他们驱车赶往三公里外的宠物医院,姚芯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瑟瑟发抖的游宸身上,后者没有躲,或者说他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坐在那里,任由水珠从他的身上滴落,男孩的目光落在医院雪白的地板上,一言不发。
等待的时间在姚芯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他只知道那只小狗最后没能被救回来。
当它小小的身躯安静地躺在那里时,那只小狗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还没有完全冰冷的身体上好像还携带着不久前男孩拥抱它的体温。
然后他看见游宸哭了,那是他第一次清楚地看见浑圆的泪珠从这个并不熟悉的弟弟眼中掉落,砸在盖住那只小狗的白布上,留下一连串深色的痕迹。
姚芯注视着那几滴泪痕,如同那个暴雨夜落下的雨滴,又如海上掀起的深蓝色漩涡,带着痛楚的深刻的死亡的轮廓,他默默无语,感到鼻尖一阵酸涩,同样为这样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死亡落泪。
“你是很喜欢小狗吗?”他抬起手腕抹去眼角的泪痕,拿出兄长的架势,蹲下去,轻轻地搂住了游宸,绞尽脑汁地想要安慰他,“哥哥明天带你去买一只好吗?我会说服父亲同意你养的……”
可游宸充耳不闻,他拧着头,依然固执地望着那只已经死去的小狗,直到它彻底离开他的视线,游宸才转过身来,问:“哥,我以后也会像它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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