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月予忆相识之前,方寻归对时间没什么概念。

他可以为了杀一个人而蹲守半年,也可以为了赶一炷香的时间而不惜把自己的手骨弄脱臼。

时间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没意义的东西。

直到他的生命中多了一份“意义”。

这份意义为他的生命染上鲜活,可意义本身却逐渐褪去了颜色。

月予忆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糟糕。

春天的时候,月予忆还只是怕冷了些、嗜睡了些。

到了夏季,她的身形越发消瘦,背上原本精致的蝴蝶骨已经突兀得骇人了。

方寻归小心翼翼地拥抱着她,试图用体温捂暖她寒凉的身体。

他根本不敢用力,他怕蝴蝶就这样碎在自己怀里。

立夏,月予忆的饭量越来越小。方寻归学会了天南海北的各式佳肴,绞尽脑汁地给月予忆准备饭菜。

她不想让方寻归难过,一开始还能勉强多吃几口。

等到了小暑时节,她连吞咽都有些困难了。

大暑还没结束,月予忆的手已经冰凉成了冬日的寒冰。

多年前被喂的那些蛊虫和草药带来的痛苦接踵而至,大有铺天盖地将月予忆吞噬的意思。

药铺在夏天结束后,终于关了门。

一个病殃殃的医者,还怎能救别人呢。

七月初,月予忆就已经裹上了斗篷。她的脸上血色越发浅淡,嘴唇白得令人心颤。

她托颜昨袖给自己买了些胭脂,点在脸颊和唇上,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别那么像即将融化在阳光中的雪人。

在月予忆一个晚上突然惊醒,呕血不止,血色染红了她一袭白衣的时候,方寻归心中的慌乱和悲恸终于爆发。

他根本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月予忆奔赴黄泉。

方寻归托付颜昨袖帮自己照看着月予忆,再次登上了斩月山。

薛宁朔看着方寻归的眼神带着些感慨。

“十年前,你为了你哥而跪我,求我让你加入斩血阁。孩子,现在呢?你跪我又是为了什么?”

方寻归跪在薛宁朔面前,身形消瘦、眼神却含着令人为之震慑的悲凉。

他声音嘶哑:

“阁主,我想见幽冥殿殿主一面。”

薛宁朔故作诧异地笑: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想见幽隐,去幽冥殿就好,来找我做什么?”

方寻归第一次得知了幽冥殿殿主的代号。

他知道薛宁朔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的猜想果然没错。

方寻归沉声回答:

“幽冥殿不会允许我进入,幽隐殿主也不会见我。至于幽隐殿主的另一个身份,隐王爷,我也没有求见的资格。想来想去,只能请您引荐。”

幽冥殿殿主、摄政王隐王,这两个身份他哪个都触碰不到。

方寻归不敢冒险,他很清楚自己现在除了自己的命,没有任何筹码。

就连这条命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薛宁朔的笑意更甚:

“真可惜啊,孩子,如果你一直是我斩血阁的斩空该多好,可惜了……”

他倾身问方寻归:

“你找他做什么?找他救你爱的那个姑娘?”

方寻归点头,近乎孤注一掷地说:

“我只有这条命了,反正早晚要被幽冥殿处理掉,如果幽隐殿主愿意的话,这条命我现在就可以献出来,只要能救她。”

薛宁朔听完方寻归的话,忍不住拍着手掌大笑出声:

“孩子,你还真是乐观得可爱。你能做什么,和你哥一样提着剑去杀皇帝?当年幽冥殿为了这一剑筹备了不知道多少年,只差你哥这一枚棋子。现在,你对幽冥殿有什么用?”

方寻归不说话,只是继续盯着薛宁朔。

薛宁朔笑得越发张狂,最后直接在身后的柜子上干脆地拍了一下。

机关活动,木柜翻转。

身着紫衣的幽隐缓缓从密室中走出,沉毅稳重的脸上毫无温度,一切都被隐藏在阴沉的眉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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