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朗声道:“麻烦转告小汤同志,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碍不着谁,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又柔声笑道:“老乡总归是老乡,有情义在的。”
秋芳又问了问班里日间的情况。她是班长。家丽简单说了说。秋芳留家丽在她家喝汤。家丽笑说:“别跟我说汤,听不了这个字,来气,刺猬都被汤给弄没了。”
“你想怎么样?!”
秋芳改口:“那就叫喝点营养水。”家丽笑说这个好。刘妈进来喊孩子们喝汤。家丽转头就说,谢谢刘妈的营养水。
老太太道:“没这事?呵呵,那我去北菜市说道说道,让大家也听听这段故事。”
“什么营养水。”刘妈不解。
汤婆子紧张,“没这事!说这些做什么?!”
秋芳笑道:“妈,你煮的那锅,就叫营养水。”
老太太继续说:“先前参加的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跑到国民党那块去了,1949年连夜跑到上海,跟着船去了台湾。”
刘妈道:“那是猪脚汤,什么营养水,玩洋的。”
“我们家尽出革命先烈。”汤婆子抢白。
秋芳和家丽对看,同时一笑,又同时伸手堵住耳朵,不听“汤”字。
老太太悠悠地看了看天,一朵白云窝心,“人呐,都是会变的,这汤家老三,参加革命参加得早。”
从江都回来后,刘美心的工作积极性很高。除了代一个小组做酱油,只要有什么政治活动、政治号召,她能参加一定参加。如今,她又有了积极工作的动力。因为要“学大庆、超大庆”。回到家美心就跟老太太描述王进喜奋斗在石油战线的故事。
“怎么了呢,有他没他有关系呢,日子不照过?别扯那些老婆舌头外屁股沟的,还三叔爷。”
“我觉得我也能成女王进喜。”美心说真的,“你看,王进喜奋战在石油战线,我呢,奋战在酱油战线,石油是黑的,酱油也是黑的。”
老太太故意笑道:“哎呦,我忘了,那会子你还没进门的,估计都不知道,就是汤大的三叔,幼民的三叔爷。”
“呦,石油力量大,酱油呢,不过是口头食,能比么?再说你不已经是劳模了么,心别那么高。”
“什么三叔爷五叔爷,一码是一码,老奶奶,攀亲戚?没用!”汤婆子不耐烦。
“只是我们厂的劳模,连区劳模都不是,人家王进喜可是全国劳模,是要上北京接受表彰的。”美心刻意加强上北京三个字的读音。
老太太看了一眼幼民,逗逗他小脸,又对汤婆子道:“幼民有个三叔爷你知道吧。”
“哦呦,那真是出远门了。”
“说吧,甭为难了,说出个大天来我也接着。”
美心畅想,“能去北京,多好。”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淮南。美心双手捧在胸口,随口唱起最流行的歌,“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老太太摘掉老花镜,手中针线活儿暂停,“你唱的那是重庆,北京在北面儿。”
“那我可真说了?”老太太伸着脖子。
“说的好像您老人家去过北京似的。”
“有什么不适合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没什么东西是不能拿到台面上的。”汤婆子故作豪情。
“我怎么没去过?老早就去过,是你老太爷去北面做生意带上了我,那时候北京还不叫北京呢,没什么特别的,灰大。”
“在这说?不太合适吧。”
“妈,你去的是旧中国,现在是新中国的首都北京。”
“有什么就在这说。”汤婆子道。
老太太道:“哎呦,稀饭该扑了,你快去看看。”美心只好打断畅想,去小厨房看稀饭。看完出来,也不晓得闻到什么,一阵恶心,连呕了几下。老太太明察秋毫,“美心,不是又有了吧。”
“客到都门口了,好歹请进去喝口水。”老太太很懂礼貌。
美心抬起头,若有所思,一脸惆怅。她扶着院子里的那棵树,从前是枣树,被常胜一铁掀砍了之后,改种了泡桐。外头实中间空,已经有高度了。没完没了的生育。美心早烦了。可孩子既然来了,少不得又把他生下来。只是美心告诉自己平常心,不在意,无心插柳,或许柳就成荫。
大老汤老婆抱着二儿子汤幼民站在门口。老太太向她走过去。“汤婶!”老太太笑着,老远就打招呼。汤婆子本着脸,并不给笑容。走近了。老太太站住。汤婆子道:“又来送牛奶?真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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