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发现谢玉弓可能是派了个小不点跟着她。
为什么是小不点呢,因为白榆早上梳妆的时候,有只耳环滚到了梳妆台下面,她和娄娘两个人合力搬动了一下梳妆台,导致镜面倾斜,就?看到的房梁上面有个小小的阴影。
嗖一下,一闪就没了。
白榆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很小的影子,如果不是会什么电视剧里传奇的缩骨功,那就?肯定是个小孩儿。
谢玉弓真没人性啊,居然雇佣童工!
白榆料想谢玉弓肯定要派人跟着她。
毕竟他?的死士如同幽冥野鬼,在整个皇城里到处飘着,而且剧情里谢玉弓总是喜欢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那些朝臣们各种见不得人的隐私把柄,全部都是由这些幽冥死士们搜集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白榆不指望着直接跑路保命的原因,她这边跑出城门没多?远,就?会被轻而易举地抓住。
但是谢玉弓派了这么点一个小玩意来?……是根本看不起她,觉得她死活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还是对她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
白榆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抛诸脑后。
反正她要做的事?情,本就?是给谢玉弓送一份“投名状”,倒也不怕他?知道什么。
但是鸿雁大总管是真难约啊。
白榆日?日?让桃花拿着九皇子妃的玉佩去宫门口约人,但是日?日?都被不软不硬的话堵回来?。
这位御前总管大人,因为万寿节将至,完全不得空。
白榆知道位高权重的人一般都有一些目下无尘,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连着约了七八天,宫里面那位连什么时候会给匀出一点时间的口风都没有漏过。
实在是把这御前总管大忙人的架子拿到了极致。
眼看着七月将尽,万寿节将至,周边各个小国的使臣陆续进入惠都皇城,被官兵安置在驿馆之中。
近期都城自入夜后,羽林卫巡视一日?比一日?更加频繁和严密,白榆听?娄娘说,再过两日?出了七月,一直到万寿节之前皇都之中都会实行宵禁,以防止有恶徒伺机作乱。
也就?是说在这七月之内要是约不到这御前的总管大人,就?只能在皇宫万寿节寿宴之上见面了。
“今日?又是无功而返吗?”
白榆面前铺着一张硕大的金色锦布,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蔫头耷脑进来?的桃花,浑不在意地问了一句。
她手里用不怎么端正的姿势,捏着一支毛笔,笨拙地一笔一画地正在写字。
写的是寿字。
但是字奇丑无比,歪歪扭扭春蚓秋蛇,有些地方?墨点子都晕染开了,看上去简直像是狗爬。
放一只鸡撒上一把米,鸡爪子踩的印都比这字写得好看。
但是白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拿着笔杆子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蘸墨的时候又看向了桃花。
桃花的嘴瘪着,这段时间白榆一直交代?她办事?,本来?又有一种重得恩宠小尾巴上天的骄傲。
但是任凭桃花如何八面玲珑,想要约见皇宫里那位太监总管,确实不是一个九皇子妃的名头就?能好使的。
鸿雁此人极难笼络,朝中各人,无论是什么官位,甚至是对那些皇子们他?向来?都是不假辞色。
只一心依附于?皇帝,照料皇帝起居多?年,要是认真细算起来?算是竹马竹马了。
因此桃花一次又一次地受挫,导致桃花所?有的信心和骄傲在这几天都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人都显而易见地沉稳下来?。
只是她心中十分不服气。
她的主子如今已经是九皇子妃,连尚书?大人还有主院的那位夫人都不敢找自家大小姐的麻烦了,一个死太监如此拿乔,凭什么!
桃花忍不住替白榆打抱不平:“大小姐,那个老阉狗未免过于?不将大小姐放在眼里,这么多?天了连个面都没有露过,派一些小太监过来?说搪塞的话,大小姐非见他?不可?吗?”
桃花人长得挺好看,桃花眼布灵布灵的,但是嘴特别毒,白榆听?了之后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很快白榆又收敛了笑意,看着桃花用笔指着她说:“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倒也罢了,那位乃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这话若是在外面说,被阿谀奉承他?的人听?了去为了讨好他?而告知,定能叫你?尸骨无存。”
桃花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白榆又接了一句:“还会连累你?的主子我。”
桃花顿时神色一凛,嘴闭得紧紧的,对着白榆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乱说话了。
白榆这才低下头提着笔,继续在那锦布上面作画。
是的就?是作画,白榆根本不会用毛笔,原身会一点,但是记忆这个东西就?像纸上谈兵,脑子会了手不一定会,白榆只能照着本子上面的寿字画。
又画完了一个歪歪斜斜四仰八叉的寿字,白榆这才又不紧不慢,头也不抬地说:“桃花你?明日?接着去,不过这一次可?以让来?敷衍你?的小太监,给鸿雁大总管带一句话。”
白榆把手里那张布调整了一下方?向,挑了一个空缺的地方?继续画。
说道:“你?问一问鸿雁大总管,认不认识一个叫王德禄的屠夫,胶州人氏。”
桃花不明所?以,她……就?是从前些时候开始,捉摸不清自家主子的想法了。
这件事?桃花也私底下跟娄娘讨论过,但是娄娘只跟桃花说“大小姐只是长大了”,况且揣测妄议主子的言行思想,并?不是为奴的本分。
桃花好容易重新得宠,也不敢再多?想什么多?问什么,又被白榆这样刻意消磨了几天性子,此刻白榆交代?什么,她就?只管做绝不会有质疑。
桃花第?二天又去了,白榆这几天都闷在屋子,和那张锦布斗争。
还有两日?便会宵禁,但白榆笃定了今天桃花一定会带回消息,丝毫不慌。
除此之外,白榆让娄娘每一天都上街去买一些零食,大多?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还有一些是酒楼里面的招牌菜,然后再派一个小厮给九皇子送去。
谢玉弓的桌案上面这些天已经堆满了各种吃食。
除了头一天的大包子,还有前两天送回来?的菜之外,后面的这些零食谢玉弓都没有吃过。
他?没有吃零嘴的习惯,或者说他?从小就?没有吃零嘴的条件。
他?不是一个受万千宠爱的皇子,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连吃饱都是奢望。
但是谢玉弓也并?没有丢掉,或者是分食给下人,而是全部都堆积在自己的桌案上面。
给他?送这些东西……这是还在将他?当成?小孩子哄吗?
天气很热,谢玉弓盯着一个已经化得黏腻无形的糖人,垂着头注视了好一会儿。
粘腻的彩色糖浆已经顺着木棍流了下来?,污染了一小片桌子。
小鬼这两天来?汇报,说九皇子妃一直待在屋子里面提笔写字,哪里都没去,连尚书?府内的王姨娘都拒之不见。
不过每一日?都会把婢女派去街上给他?寻觅各种各样的孩童喜爱的吃食。
除此之外,还派了一个婢女频频地去皇宫门口从早等到晚,不知道是要接触宫中的哪一位。
小鬼的轻功和武功都还不到家,只能远远跟着,并?不能凑近去查探。
而且谢玉弓交给小鬼的任务,也只是让他?远远跟着九皇子妃并?且保护她。
谢玉弓心中的猜忌却越加深重。
在万寿节的这个当口上,无论是宫中还是宫外,所?有人都在伺机而动,他?的九皇子妃……专门从他?的身边跑开回到了工部尚书?的府中。
如此迂回曲折,是生怕他?知道什么吧。
她究竟是想接触谁呢?
他?不知道盯着那个已经化掉的糖人看了多?久,突然间伸手拿了过来?,不顾自己被沾染了满手的粘腻糖浆,直接把剩下的那一半塞进了口中,全部都咬下来?。
然后咯吱咯吱地咀嚼,他?戴着半面银制的面具,姣好的那一侧的脸上戾气横生,像是某种大型的兽类,在咀嚼猎物的骨骼。
并?不好吃。
糖浆甜得齁人,糊在嗓子里让人吞咽困难,还粘在牙齿上面,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就?像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九皇子妃。
但是谢玉弓硬是吃进去了。
吃完之后他?扯过帕子擦了擦手,把那根木棍直接扔在地上,拿过茶杯猛灌了两口水。
然后召唤死士下来?……
而白榆当天晚上堪比挑灯夜读,将要参加科考的书?生,硬是点灯熬油地把那一大张锦布全部都写满了。
白榆成?就?感十足地提起了那张布,足足有一人高五人宽,正是她这么多?天奋战的成?果。
展开了一看……好像一群成?群结队趴在布上的甲虫,壮观又恶心。
白榆赶紧把布叠起来?,然后递给了娄娘说:“你?明日?去街上,将它装裱成?一幅卷轴。”
“弄得华丽一点,舍得下料一些,装裱的银钱去我的梳妆匣里面拿。”
娄娘接过来?应是。
然后把那一张布捧出去,没一会儿又捧了两件衣服回来?。
白榆正在舒展自己的四肢,用手捶自己的后腰缓解酸痛,娄娘捧着两件衣服站在白榆的面前,问白榆:“大小姐,宫里那位回信儿了,桃花天未黑就?已经回来?了,见大小姐在忙着便没来?打扰。”
“定的是明日?的日?落酉时,在皇城三大道尽头的兀澜阁富荣来?中见面。”
“大小姐明日?要穿哪件衣服?”
白榆文闻言在贵妃榻上打了个滚,差点把放着笔墨纸砚的小桌子踹到地上去。
赶紧起身伸手扶住,看了一眼那两件衣服,一件颜色鲜艳绯红姹紫,一件清新素雅,灯光之下却有暗纹流动。
白榆搜罗了一下记忆,这两件衣服一件是九皇子妃出席各种盛典的礼服,另一件干脆就?是九皇子送给她的聘礼里面的瑞纹流光锦。
和九皇子的婚约是她“抢”的,流光锦自然也不是白榆的尺寸,而是白珏的尺寸。
白珏比白榆整整小了一圈,矮了小半个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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