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盏猛的吸进一大口空气,两侧胸口刺痛,如同千万只蚂蚁一起啃噬。紧接着就是喉咙的剧痛,疼的他发不出声音。慢慢的呼吸几次后,疼痛渐渐减轻。眼睛干涩难耐,根本就睁不开。手脚也没有感觉。他心说:“记得我从紫金山掉下去了,或许命不该绝,挂在了树上。现在一定在医院里。唉,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该死的猴子,等我出了院跟你们没完。”又想:“我的手脚怎么回事?不会,不会都摔断了吧...被医生截掉了?”念及此处,愈加害怕。虽然动不了,努力的去感觉。似乎手脚还在。但不能亲眼看见,终究放心不下。
“要是当真被截掉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他想挣扎,呼喊,都成徒劳。昏昏沉沉过了许久,开始自怨自艾。“我跟个猴子较什么劲?它不就是想要两片面包吗?给它就是了,我更免了遭此横祸。冲动是魔鬼,要是老天还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这么做。”
一失足成千古恨,世界上哪有后悔药?赵盏在心里将自己和猴子骂了千百遍,骂着骂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候,已经不觉得胸口难受了,嗓子和眼睛不那么干涩,却依然发不出声音。手脚隐隐有了感觉,仍旧酸麻无力。赵盏不知道是睁开了还是没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上下轻微晃动。他抬起手,举到一半,就触摸到了顶。左右空间也很狭小。
自己竟然被装在了一个木盒子里。他岂会认不出这是什么?他大惊失色,拼命的敲打。无奈浑身乏力,外面嘈杂,将声音尽皆淹没。这可是真要了命。难道自己被当成死人装进了棺材?可我还活着啊。医生怎么能凭借呼吸心跳就随随便便就宣布一个人的死亡?
棺材在走,一定是去火葬场。大火吞噬,那感觉想想就不寒而栗。又想,火葬场的员工一定会打开棺材看一眼吧,那时候就有救了。谁知道到底会不会看一眼?要是不看,直接推进去,岂不是要废?这生死时刻,他不敢稍有耽搁,手脚并用,在棺材里撞击。
外面传来阵阵唢呐声,吹吹打打,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听到棺材里的响动。“不对啊,这明明是出殡的架势。连火葬场都不去,直接埋啊...卧槽,我还活着,就埋了。这,这还不如去火葬场呢?”这种恐惧前所未有。早前看电视纪录片里,人假死被下葬了。
埋了之后活了,棺材盖上都是挠出来的指痕。那该是多么绝望的事,做梦都不会梦到自己会碰上。他喊不出,只能不断敲打,用头撞,只希望命不该绝,有人能听得到。如果谁能听得到,救我出去,他就是我赵盏的恩人。
过了好些时候,他的敲打越来越轻,间隔越来越长。刚刚醒来本就虚弱,加上棺材里的氧气消耗的差不多了,头脑开始迷糊,耳朵反而格外好使。听得见外面有人指挥,将棺材吊进了预先挖好的坑中。随后就听得泥土落在棺材盖的声音。赵盏大口喘气,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拍了下棺材盖。这时候他几乎没了力气,这种拍打难以给被外面注意到。他无奈的闭上眼睛,希望最好睡一觉,就这么死了,别再醒来最好。恍恍惚惚间,听到外面有个姑娘说:“王妃,我刚刚好像看见棺材盖子有动静。”赵盏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耀目明灯,不知道哪来了一股力气,死命的敲打。
当棺材盖被打开,伴随着众人惊呼,景王妃将赵盏抱住,放声大哭。景王也背过身子擦擦眼泪。赵盏绝处逢生,浑不在意身在何处,只是问:“谁说,看见棺材盖子有动静?”赵晗哭着指着小锦:“小锦说的。哥哥,你要好好感谢小锦。”
赵盏对着一旁满脸泪水的小锦伸出手,小锦上前一步,两手相握。他嘴唇动动,发不出声音。景王清了清嗓子。“都傻看什么,快把人弄出来。”几人七手八脚的将赵盏从棺材里扶出来,赵盏站不住。看准了小锦,往小锦的方向倒去。怎料控制不住,反方向摔向了景王。景王表面上不喜欢这个儿子,但哪有父亲不喜欢自己的骨肉?何况经过丧子之痛后,赵盏在此时苏醒,当真大喜过望。失去过了,才知道珍惜。他接住赵盏,顺势背起,大踏步走去。而赵盏心心念念的只有小锦,暗怪自己操作失误,本可以摔在美人怀里,现在倒好...不管怎样,死生走了一趟,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晕死了过去。景王背着赵盏,不坐马车,走过成排的纸人纸马,走过金陵城繁华的街巷。好像走回到十几年前,他就这样背着儿子,去栖霞寺上香,去临安城面见皇帝。太医说,这孩子活不过二十岁。作为父亲,他自然对嫡长子格外疼爱。但他还是大宋的景王爷,太祖皇帝的嫡系。这个爵位,不能传给一个短命人。所以他开始疏远赵盏,将精力全放在了庶子赵默的身上。栖霞寺的老和尚却说,这孩子将来大富大贵,能够挽狂澜于既倒,是大宋的希望。孰真孰假,景王已不太在意了。
对于父母来讲,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过一辈子就足够了。当然,对于孩子来讲,年少轻狂,为了心中的理想,他们多半不甘愿庸庸碌碌。
这一觉赵盏睡得格外踏实,一个梦都没做。他重重的伸了个懒腰,疲惫和酸痛都随之远去了。醒来时,他如愿见到了小锦。抓住小锦的手,死活不放开。小锦羞红了脸,又挣脱不开。赵晗打趣道:“哥哥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你就做我的嫂嫂吧。”景王妃的脸上笑开了花。“真要感谢小锦,要不是小锦发现了,我想想都后怕。”小锦低头不说话,赵盏呆呆的看着她。景王妃说:“小锦,你今后就跟着盏儿,不用在外屋睡了。”小锦身子一动。赵晗拍手道:“小锦,你可是母妃允许的第一个可以侍候哥哥的丫鬟。将来啊,我肯定要改口叫你嫂嫂的。”小锦沉思少许,最终轻轻点点头。赵晗拍拍赵盏的肩膀。“哥哥,从今天开始,小锦就是你的人了。你别那么腻歪,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了。”赵盏被她打破思绪,小锦趁机抽回了手。赵盏的眼神扫过几人,这才惊觉,沙哑的问:“我,我,我又回来了?”景王妃说:“好孩子,你活过来了。”赵盏苦笑:“我,我怎么能回来呢?我不该回来,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我,我是那谁。”他的话语无伦次,景王妃喜笑颜开:“孩子,别怕。李太医诊断过了,你不会死了,你的心病全好了。你知道吗?全都好了,真是老天保佑,你什么病都没有了。娘亲,真是太高兴了。”说着,抹了抹眼泪。赵盏指着桌上的茶杯。小锦低头想着什么。赵晗倒了一杯水递给赵盏,赵盏大口喝了。“你们说,就两片面包,谁吃不是吃?我跟个猴子较什么劲?”他用力清了清嗓子。“要不是因为猴子,我不会从山上掉下去,更不会第二次被困在这里。本来我以为是恶作剧,后来才知道,这是一场梦。一场根本醒不过来的梦。怎么办,我怎么才能醒过来?”他越说越激动。“要说你们都是我梦里的人,偏偏那么真实。就好像,我的灵魂从自己的身体里出来,进入这个人的身体里,出不去了。”景王妃握住他的手。“孩子,你别钻牛角尖了。你之前伤了脑子,过些日子就能恢复了。”赵盏道:“你不懂。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时代?穿越吗?穿越,我在那个时代死了,灵魂就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可之前在树下睡觉,不也过来了吗?”“对了,我在那个时代,一定也是睡着了。我从山上掉下去,并没摔死,只是昏迷了。我还有机会回去,一定能回得去。”他说的话,没人听得懂。景王妃倒是不太在意。赵盏能死而复生,复生后,连之前的心病都痊愈了。这一定是自己多年烧香拜佛,感动了上天。只要孩儿能活着,脑子受了伤,有大把时间治疗。安慰赵盏说:“孩子,你别害怕,娘亲一定遍寻天下名医,治好你的脑子。”赵盏眼睛一转。“你们都走吧,我要再睡一会儿。”他翻身躺下,景王妃替他盖好了被子。“就让小锦留下照顾你,你好好睡吧。”她与赵晗起身要出去,小锦略微想想,跟了过去。
屋外,小锦做了个非常艰难的决定:“王妃,我从小就跟着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景王妃和赵晗显是十分意外。赵晗说:“小锦,能跟在我哥哥身边侍候,是多少丫鬟做梦都不敢想的。你要知道,我哥哥是景王府嫡子,他那么喜欢你,将来,就算你不能做王妃,也一定可以做侧妃的。”小锦说:“我不敢想荣华富贵,只想跟在王妃身边。”景王妃道:“就因为你从小跟着我,我才不忍心一直耽搁你。就算你这次不愿意,将来你还是要嫁人。那时候嫁的人,和盏儿相比,恐怕天上地下,不可相提并论。”
小锦说:“我知道王妃对我好。就请王妃,允了小锦这一次吧。”景王妃脸色很难看。小锦是王府丫鬟,从来都对她言听计从,不会有丝毫违拗。怎么这么好的事情,她反而不愿意了?不等她问,赵晗已经忍不住道:“你说清楚为什么不愿意,说不清楚,我可不依你。”小锦咬着嘴唇不开口。景王妃问:“是不是因为盏儿的身体不好?”小锦摇摇头。“那是因为盏儿的脑子不对吗?”小锦还是摇头。赵晗急性子,推了小锦肩膀一下,小锦后退两步。“我哥哥哪里不好?你不乐意,很多人都乐意着呢。”小锦跪在地上:“就请郡主和王妃换一个人来吧。小锦感激不尽。”赵晗被怼的不知怎么答话,索性道:“你想换就能换的吗?我们偏偏不换,就叫你去侍候哥哥。一个小丫鬟,看你能怎样?”小锦的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赵晗刀子嘴豆腐心。“整天里就知道哭,哭了谁能心疼?你们主仆的事,我不管了,免得两边都不讨好。”景王妃这才说:“你要想好了,这样的机会仅此一次。今天错过了,以后你再想跟着盏儿,我未必会答应。”小锦喜道:“多谢王妃成全。小锦...”话没说完,就听得屋里“嘭”的一声。几人慌忙跑回房间,就见赵盏趴在地上,头顶磕出道口子,滋滋的往外冒血。
景王府里有李太医在,赵盏身体虚弱,这次撞击没能危及性命。晕了四五个小时,当天晚上就醒了。景王妃自然是大哭一通,只问他为何想不开。赵盏的想法肯定不能跟他们明说。只是说:“我活着没有意思,不如死了。”其实赵盏坚信,只要在这个世界死亡,就会在原本的世界醒来。从上次的经验分析,在这个世界过了大约一天一夜,在原本世界里正好睡了一天一夜,经历的时间几乎相同。时间紧迫,在这里要是过了十天半月,岂不是要坏了大事?弄不好,过个一年半载,就什么都晚了。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在这个时代死去,也好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亲人,赵盏好容易活过来,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寻死?景王妃追根问底,她必须问出原因,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让赵盏彻底放弃寻死的念头。要说赵盏脑子有问题,总不至于不要性命。稍微想想,结合前因后果,景王妃和赵晗都将目光聚齐在了小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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